祂像是被钉死在了漆黑的王座之上,也依旧没有动弹的征兆,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亵渎地融合了机械产物的尸体。
野心家仍然谨慎,在一切都为尘埃落定之前,对手的任何示弱都将可能是个陷阱。在他的一生中,野心家体验过几次踏入陷阱中的滋味,而他付出了他的一半岁月作为代价。
即使如此,野心家依旧憧憬着,渴慕着仿佛唾手可及的权力。
那样虚无而极端的力量,那样如此依赖人类作为集群而形成的权力,那样地充满着无序和掠夺的手段,如此美丽,如此诱人。
没有人会拒绝它的诱惑,像是好色之徒看见身着薄纱的美人;像是饕餮客们遇见的前所未见的佳肴;像是阴谋家所能看见的、能有资格获取的利益。如同那些维生物质和空气,人类绝无可能对它视而不见。
野心家依旧对那样难以估量的权力选择了白昼之主感到遗憾,如同亲眼见证了十拿九稳的利益突然消失一样的可惜,甚至是愤怒。
自诩神灵的实验体,一个自认为超脱了一切劣等欲望的人类……又或者,该被称之为哲人王的虚构人物。
非人之物,无定之形,【白昼】。
野心家回忆起第一任先知给这条道途下的评语,他有些想笑,也有些恐惧。他却依旧站立在祂的对面,毫无掩饰地、势在必得地看着那个象征帝国权力顶峰的王座。
【你的野心过于单纯,和过去的一些人对比,你试图获取权柄的手段像个可爱的孩童一样幼稚——或许你能解释我的疑惑,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过去那个时代的影子。】
王座上被机械熔铸的超脱者忽然问道,祂的声音像是由于老化而不得不卡顿运行的齿轮。
一个破损的傀儡,野心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类比。
【人类需要保留那些会干扰秩序的情绪吗?我注视着他们,我注视着那些发生在我眼中的剥削,我目睹那些不公和迫害。即使我在最后杀了那些做出不义之举的人,他们永远存在。】
【就像是一个不容干涉的轮回,我屠杀不义者,而不义者的欲望诞生在我承诺守护的人类中。一切都没有改变,在我眼中,这和昼之王逝去后的至暗纪元没有两样。】
【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欲望……我见证人类因为生存的欲望而进步,他们因为欲望而踏足星空;我也旁观人类因为欲望而分裂,他们因为私欲而彼此残害。可爱和可憎,可敬和可悲,不容否认,人类确实因为欲望而诞生,因为欲望而存在。】
【你也是他们的一员,你觉得在我将人类的欲望净化之后,人类还会是我所熟悉的么?】
野心家没有迟疑,他摇了摇头。
白昼之主像是早已察觉了答案,祂装作依旧保留有情感那样笑了笑,却让人感到出奇的寒冷。
【你是对的,他也是对的……】
祂像是梦呓一般,语气飘忽。
【但理想是澄澈的,它不会有一丝污浊。我见证过它实现的那一刻……即使在那不过百年,理想破碎,但那是可行的。】
【唯有理想不容亵渎。】
白昼之主如同传闻的一样陷入了梦境,祂愤怒着,祂失望着,却没有犹豫。
而野心家却了无踪迹。
【请吧,野心家,皇帝。】
【等你有了足以匹敌我的力量之后,战胜我。】
【……然后像过去的我对克莱因做的那样,粉碎一个人的幻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