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你放弃了你作为帝国公民的原则,艾德蒙·唐代斯?”高台之上,一个年老的法官发问。
底下那个消瘦疲惫的男人不屑地干笑了声,像一只食尸秃鹫的短促啸叫。
他的声音很独特,优雅沉郁,像是个无辜的诗人,尾调带着被火焰灼烧后的独特沙哑:
“你问我为什么叛国?我也不清楚,或许仅仅是因为打破你们那种虚伪的秩序很有趣;也许是因为我是【永夜之子】,我那被你们认为是罪孽的血脉驱使我犯下了反人类的罪恶;哦,或许还有一个可能,我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唐代斯伯爵,您很清楚我们为什么把这场审判私密地进行。只要您肯把您的原则往后退一步,您依旧可以继续凭借您的战功当一位贵族。”
唐代斯不耐烦地啧了声,抬眼死死凝视着站在高位的法官。即使是在法庭耀眼灯光的照射下,他的眼睛和发色依然是不详的纯黑。这个恶魔静静地,假装恭敬地听着他的同僚们许诺的无聊恩惠。
“你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表明我是杀死边缘星系大半人口的罪魁祸首,按照过去你们对于权势的热情,难道不该赶快把我这个边缘星系的莽夫赶下你们的权利舞台?这是【白昼】的意思,你们不得不这样做。”
“祂给了我两个选择,我选好了,开始意识转移吧。”伯爵咧开嘴角,微微挑着左眉,嘲讽地说道,“我有些好奇你们的人选,但愿继承我身份的不会是个无聊的好人。”
唐代斯被押了下去,他平静得不像是个即将赴死的人。
机密的机械不歇地运转着,但却出奇的安静。围在这台机器的研究员们不停地记录着什么,他们的动作出奇地划一,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支配,统一地抬头观察着机械的运作,又统一地计算着数据。
就像是朝圣一般,他们在机械停止运行的那一刻高举双手,深深地埋着头。
机械体内部发出痛苦地哀嚎,随着机械装置的打开渐渐清晰。
里面是个瘦高的男人,他痛苦地蜷缩着,猛烈地翻滚着。他说出近乎恶毒的诅咒,连语言似乎都被改变了——那是独属于亚空间生物的极端堕落的语言,几乎嘶吼。
那个男子说出了难以描述的堕落之语,但研究员们似乎知道怎么翻译:
“第三十二次实验,我们成功地让亚空间的灵能感染了囚犯,他陷入了疯狂,但这个计量还不够……”
“我们取消了机械的保护作用,将实验体放入亚空间。万幸,艾德蒙·唐代斯是【永夜】道途的超脱者,他能在亚空间深处的液态灵能区域长时间停留。他掌握了亚空间的语言……”
“时间在亚空间的影响下渐渐扭曲,我们可以获取‘绝缘世纪’的灵魂。……真该死,那个灵魂没有被机械容器捕获,但却依旧停留在艾德蒙·唐代斯血肉躯体内,像是被什么保护了一样。”
“那个实验体被亚空间感染,具有一定的预言能力,但他居然说出了这个预言……该死,这句话在每次有关绝缘世纪的实验都会出现……真是浪费笔墨,但出于杰洛克·阿兰德大公的要求,我们还是得记录——‘渎神者将继承【永夜】的王座’。”
属于唐代斯伯爵的形体早已崩溃,只剩下漆黑的火焰渐渐化为实体。黑炎没有任何温度,或者更该说这连温度都能吞噬。
操控着研究员们的神秘力量在那一瞬间降临了,那是一道白光,伴有极其恐怖的热。它近乎将黑炎净化殆尽,但还有少部分融入了白光体内,像是无数条漆黑的裂痕。
与此同时,在亚空间深处,一道巨大的人影坐立在古老王座之上,祂叹息一声:“暗王……可惜了。”
艾德迷茫地睁开眼,看着全然陌生的世界,陷入沉思——直到一个陌生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那个人就像是欧美版的自己,身量很高,大约有一米九,皮肤苍白,五官深邃,甚至于看上去有些过于消瘦。对方有着纯黑的发色和眼珠,伴着他那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眉骨,显得极度锐利,仿佛让人置身于粘稠的、没有终点的深渊。
对方的气质很古怪,他看上去很疲惫,像是个即将主动赴死的忧郁诗人,但却让人感到不安。他光是站在一边,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那种神秘的危险感就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恶徒一般,也像是某种即将袭击人类的野兽。
他微微低头,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继承他在那个时空身份的旅人,低沉沉地笑了:“你更像是被柔化的我……如果根据我们的时间判断,该是我像你。”
“艾德蒙·唐代斯,我的名字,它出自前星际时代的一本通俗小说。”唐代斯颇有礼貌地伸出手,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所以这是未来?艾德显得很惊讶,也有些不解。他似乎没有做出和穿越有关的任何奇特行为,他的人生也似乎并没有什么奇异的波折。
“基督山伯爵?这不是个好名字,它和仇恨深深地挂钩。”
“是啊,它近乎是复仇的一个象征,”唐代斯伯爵微笑着接过话,“它对我更像是个诅咒。”
“我叫艾德,”他也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说的是汉语,如果你来自未来,我想你们的语言应该或多或少都有些改变……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听懂。”
“我们的灵魂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连接。”伯爵解释道,他漫不经心地半眯着眼,看上去像是个盘算着某种不妥交易的恶魔。
他看上去像是从《基督山伯爵》走出来的人物,但比起书里那个善恶必报的人物,眼前这个更类似于不折手段的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