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卡牌印着一个哭泣的小人,在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口吐鲜血的,一模一样的人形。】
【弄臣轻轻哼唱:变数已定。】
【第三张卡牌也被翻开,其上是一位口吐鲜血的,已经死去的,深度腐烂的,带着面具的人,背景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被人带着的面具不断变化,在半哭半笑的面具和一张仅仅在左眼下方两厘米处刻着泪滴的面具不断切换着。】
【祂颇为无奈地单手撑着下颔,另一只手在牌桌下牵着黑线缓缓活动。弄臣摇了摇头,笑容未变:破局者将除。】
【弄臣对面的人没有动作。】
【那位穿着黝黑铠甲的人面前,和弄臣准备的千奇百怪的卡牌相反,只有一张未翻开的牌。】
穿着破旧铠甲的骑士半蹲着,缓缓呼出一口冒着赤金色火星的浊气,单手握住长剑。远远望去,骑士头戴的荆棘头盔在火光映照下带着些枯萎与生机并存的气息,那柄剑刃锈蚀,而剑身光净的利刃正倒映着逐渐能看得清的景色。
在经过短暂的致命高热后,那些正冒着热气的,表面干枯的树木被骑士身侧的火焰点燃;在空地的不远处,一个个分布不均的,年纪不一的人们已经失去了水分,徒留一层焦黑的表皮。
通过灵能视野能看见的贯穿这颗星球高空的裂隙之下,无垢窥见一个个对他们目前的处境缺乏认知的,已经死去的灵魂飘向位于裂隙深处的空洞。在那些灵魂靠近无智空洞的一瞬,他们甚至连哀嚎都尚未发出,连意志都还未反应过来,连灵能被吞没的痛觉都来不及传递,便归于寂灭,和那些因为一些巧合而陷入寂静的或多或少的倒霉蛋一样,彻底湮灭,无声无息。
而那个无底的透明空洞,那个吞食了它可以触及亚空间范围的一切的怪物,那个在亚空间贪婪地吃掉了一切绚丽光彩和美妙乐声的堕落存在,此时正在那个裂隙内,像一只亚空间内常见而又可爱的幼兽一般,在灵能编制的卵壳内,如同银河之间的碳基生物的心脏一样有规律地跳动。
噢,该死,多么可恶啊!在美丽的,无序的,象征熵增的亚空间内,一只死板的,有序的,居然全是熵减特征的生物栖居其中,无情地把死亡与生命的循环隔断;残忍地将爱欲和惫懒的转换囫囵;恶毒地让希望和变化沦为死一般的有序。
现在,所有亚空间的友人们都明白了:弄臣果然是个叛徒!
但弄臣此前操纵的命运已经模糊了亚空间的视线,祂……哦——不!那个该死的暗王信徒怎配被我等尊称,那个小丑,那个命运的傀儡竟然奇迹般地在亚空间的时间长河之外构筑了一段堪称变数无穷的命运!
亚空间的存在叽叽喳喳,他们有的高声呼喊;有些嘟嘟哝哝;有些颤颤巍巍地保持沉默。虽然这些活泼可爱的生物们充斥着不和和纷争的气味,身披着干枯白骨或腐败血肉或半透明皮肤或带着蠕动肉芽的精美饰品,坐着或像是苔藓贝类堆叠而成的高椅或颅骨铸成的王座或各类动物的干涸□□地毯或带着血肉祝福的种子袋,啜饮着银河间最为常见的生物的脑髓和其他什么苦痛产生的腥甜液体——但是——祂们选择放弃现在美好的生活,只为了——让那个该死的怪物重新回到限制它的监狱之中。
弄臣让大家摸不清头脑,饶是祂们中最有智慧的存在也难以判断预知他的行动。
但阻止走上歧途的弄臣已经成为共识。
亚空间屈尊降贵地在边缘星系投下视线,虽然此前屡次被一些短视的人拒绝,但祂仍然选择原谅,如同生物诞生之初的母亲,大度地宽恕孩子控制不住的本能。
而现在,即使亚空间对眼下散发着让人眼睛疼的烟雾的骑士有些嫌恶,但祂愿意摒弃前嫌,毫无保留地为那个挺身而出的骑士降下力量。
哦,亲爱的骑士,请原谅我等,空洞阻碍了我等的降临——唯有您可以替我们出一口恶气,请继续您的高尚之举吧!
欧米伽看着眼前被亚空间灌输灵能的骑士,哈哈大笑,讽刺道:“怎么?伟大而又崇高的无垢之骑士竟然会接受亚空间的所谓援助,做出这般选择的你,也配自称阿兰德的信徒?”
弄臣滑稽地堪堪躲过骑士的劈砍,轻盈地跳到了正在燃烧的雨林顶端。
热浪已经扭曲了近处的视野,但虽有高温,却并无黑烟。赤金色的火焰将整颗星球西部点燃,伴随着从亚空间传来的灵能之风,燃烧得愈发强盛。
穿着红色尖顶皮鞋的弄臣踩在火焰之上,往下方抛洒着一张张卡牌。
那些卡牌似乎并未含有较强的灵能,但却死死地钉住了无垢,让他难以前进半步。
在亚空间的强灵能场下,一切过往似乎都显得如此清晰,那些记忆中的人物,记忆中的事——都在弄臣高亢地叫喊声中浮现。
“瞧一瞧嘞,这是谁?噢,一个小姑娘,一个您本该效忠的主子……”弄臣戏剧性地停顿了下,似乎认为这是个不错的调侃方式,于是便继续轻佻地说道,“天使称其为欢愉,恶魔爱道其为爱情,但一位命运之外的弄臣确认为,这该叫做——自得。”
“如果我没有记错,哦,请原谅一位只有点戏剧天赋,只会开些蹩脚玩笑的小丑的记性,我们伟大而高尚的骑士——被人以无垢礼赞的,无与伦比的至善之辈。
“不知您是否知晓,在人类历史的第二十个千年……
“不,不对,现在的人们习惯把人类历史认定为星际航行之后才开始有的一种不够准确记录。但作为一个了解些许古老纪元的,旧时代的残次品,我仍然建议,应当使用人类刚刚探索到利用核能的方法的时代惯用的纪年——公元——自然,这无关我的信念,作为【弄臣】的一员,我也不会有这种并不喜剧的东西,和信仰有关的玩笑在我之前已经开过太多次,我想亚空间的一些观众已经对此厌倦已久。
“好吧,尊敬的骑士,我想我偏题了,但这也是在将一个宏大的故事前该有的紧张表现。
“我要讲的故事开始于星际历的第二十个千年。
“在第二十个千年的第一百年零二个标准月,在三点十五分,一位无辜者降临到了灵能逐渐变得贪婪的年代。
“虽然在下的记忆有些偏差,但弄臣倒是记得很清楚故事主角的代号——香女士,或者那个更加有名的称呼——先知。
“故事已经有了点背景,骑士老爷也该上场了。
“您说对吧,斯麦尔先生,无垢的骑士——先知最后的守护者——该死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