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沈星川已经走了过来,手杖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伸手用拇指蹭了蹭她颈侧沾着的面粉,露出今日第一个笑来:“厨房又遭殃了?”
苏丝弦耳根一热,拍开她的手:“煎坏六个鸡蛋才成功两个.……”
手杖靠在料理台边,沈星川伸手环住苏丝弦的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淡淡的橙花绿茶香混着厨房的烟火气,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怎么了?”苏丝弦有些惊讶,手中的锅铲当啷敲了声锅沿:“补充能量呢?”
“嗯。”沈星川闷闷地说,呼吸喷在苏丝弦的颈间。“让我抱一会儿。”
苏丝弦安静下来,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她垂落的一缕头发,由着锅里传来愈发急促的咕嘟声响。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直到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啊!面条!”苏丝弦惊呼,手忙脚乱地去关火。
沈星川看着锅里糊成一团的面条,忍不住笑出了声。耳尖泛红的苏丝弦懊恼地白了她一眼,指着硕果仅存的两个荷包蛋:“你今天必须给我吃完!”
她的鼻尖上沾着一点面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俏皮。沈星川没忍住,在那点白色上落下自己的唇痕。
“二位母上,你们能不能——哇哦!”
客厅灯光大亮。穿着恐龙睡衣下楼觅食的小朋友僵在厨房门口,眼睛瞪得溜圆:“需要我退回房间重走一遍吗?”
苏丝弦红着脸去揪沈星川的衣领,却被对方就势揽住了腰。沈星川面不改色地冲女儿点头:“夜宵,吃吗?”
“噫——"少女做了个夸张的抖鸡皮疙瘩动作,蹦跳着蹿上楼梯,“这狗粮我选择拒收!”
浴室的水汽氤氲成雾混着今日之后足以预料的愁绪笼罩在沈星川的心头上,又成吨成吨压的那骤紧的眉梢上。
她坐在梳妆凳上,由着苏丝弦用毛巾绞干她的长发。手指在手机屏幕的苏丝弦退圈留学的微博热搜上停留数秒,还未开口便听到苏丝弦说:“我想带小蔚出国念书。”
留学计划是早已提出的,半退圈的文案是早已编辑好的,唯有带着孩子出国的考虑是苏丝弦刚刚在心里决定的。
她们不是没为这孩子做过这些精英教育计划,只不过当时沈星川仅用帮她在面包上抹巧克力榛子果酱的时间,便对这一事件的发展作出了精准预判。
这祖宗人刚出家门一里地,那连哭带嚎的泪水就能把外公外婆二老的心泡软。
至于苏大影后,只需要小朋友委屈低头哼唧的说两句是不是自己给她们的生活带来麻烦了。不出三秒,立马就能拿下!
至于她自己,在欠了三回游乐园邀约和数不清的家长会的缺席空白章下,更是一击即溃。
鸡娃是鸡不了一点的,只要三观不歪健康成长,这厚实家底足够她自由探索自己感兴趣的任何方向。
“刚好,大堂哥家的令闻和令望也要去国外读高中了。”
骤然响起的吹风机嗡鸣声中,云南边境的那声枪响仿佛又在耳边炸开。
借着名字沈星川回想起了那位十三年前,在苏丝弦为她放烟花时借机调侃她们的兄长。即便他的人生止步于那个新年的第十四天,没能吃上一口元宵。
那枚据说碰巧避开防弹衣打进他太阳穴的子弹,让他成了牺牲在罂粟田里的派系倾轧牺牲品。
她们在氤氲着水汽的镜中对视,谁都没有再说话。窗外,初夏的夜雨开始敲打玻璃,为她们带来了许多年前云南边境的那场惊雷后的潮湿。
良久,沈星川从镜子里看她:“去哪?”
“看你要多久才能……”,苏丝弦关掉吹风机搁到一旁,指尖划过她发间一根早生的银丝,又将那突兀绕进了黑瀑之内,“把这里的事情理清楚。”
自大姐下午打电话给自己说这对爹妈到另一个世界双宿双飞后,养在大伯父膝下的龙凤胎要留学的事情时,苏丝弦便已然了解了目前局势的紧张。
她知道有些话只有她先提出来,某人才不会多费时间思考如何以何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和孩子出国避一避。
“三年。”苏丝弦的指腹摩挲着温热尚存的发根,恋恋不舍的顺着耳后一路流连。最后无力的搭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打着颤。
“最多三年,到时候你去接我们。”
沈星川将那双手握在掌心,仰着脑袋跌进那双眼中缓缓荡漾开的水里。残余着些许潮湿的发尾扫过苏丝弦手腕,她的喉头莫名有些干涩,却还是强装着镇定,露出个比哭好看些的笑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