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中常见的意外并未在苏丝弦心里引起多少波澜。她先是用笑容安抚了几个惊魂未定的小朋友,又婉拒了几个相熟的圈内朋友提供更换衣物的好意。只向疯狂鞠躬道歉的服务生道了声没事,便随着引导人员前往休息室处理身上的酒渍。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该把这出戏演好。”傅小姐莲步轻移挡住沈星川的视线,伸手温柔的为她续上一杯温水。
“就算这些年您跟我演不了含情脉脉,但现在这种时候也别对前妻表现得这么余情未了。”
“她是影后……”沈星川接过递到手边的水:“真情还是假意,你觉得她看不出来。”
“你们这群人,就是在不该看清的时候,把什么都看得太清了。该张嘴的时候又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傅小姐无奈摇头笑着发出祝福:“活该孤独终老,后悔一辈子。”
苏丝弦再次拒绝了服务人员送来的换洗衣物,她实在不喜欢穿旁人或是未经洗涤过的出厂布料。那些莫名气味靠近皮肤时,总有种突破了合理界线的刺挠感觉。
低头看着礼服上晕染出的一大片鲜红污渍,她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本就是打算颁奖完毕便挥一挥衣袖,回去一觉到天亮的她哪里还会记得带备用礼服。
好在酒店长包房离这里不算太远,让王大花顺路带件衣服也顶多被念叨俩句。
只是电话还没打出去,休息室的门便被敲响了。
一如既往挂着微笑的安妮把手提袋递给她,将语言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车上有套备用的衣服,我想着您有需要,就自作主张给拿来了。王小姐的车刚下停车库,您先换衣服,待会儿我带您走特殊通道下去。”
车上、换洗衣服,她也是没想到当初提醒沈星川的事项如今倒是方便了自己。
门被轻轻带上,苏丝弦将袋子里的熨烫整齐的换洗衣物拿了出来。
衬衫、裤子、和一件长款风衣,熟悉的搭配风格与丝丝缕缕的洗涤剂香味勾起了她的记忆。
她嫌弃那些流水线化的布料剪裁,觉得它们像是一只只五彩斑斓的麻袋。
因而在结婚第一年,便拉着沈星川到几家自祖父辈起便承接家族订单的老店里,将身量尺寸留了档。
往后碰上大忙人不得闲,她也只需要在早起时光明正大的看上几眼去年旧衣在那具身体上的松紧大小变化,便可在替人试穿时做到心中有数。
不过两年光景,那些陌生的丑东西便被她亲手一件件替换了个干净,衣帽间的另一半产权自此牢牢在握。
不同于小时候为了狠狠压喜爱炫耀的小伙伴一头,而将娃娃打扮的美若天仙的幼稚行为。
她更享受沈星川穿着从头到尾由她挑选的一身衣物,坐在餐桌对面一边喝豆浆,一边用ipad看日程安排时的模样。
看着她在令人咋舌的账单上签字,王大花评价这种行为是贤妻良母的结婚综合症晚期表现。但苏丝弦觉得,她只是在给家用ATM机刷漆而已。毕竟无论什么关系,都是需要养护的光彩夺目的!
相同材质的衬衫穿在身上,凉与热在贴身的一瞬纠缠,一种名为“家”的舒适抚慰着颤抖的肌肤。
她套上风衣,对着镜子将纽扣一颗一颗自下往上整理好时,突然发现这身服装与她们出去看电影又被狗仔堵在胡同那晚时沈星川的衣着一模一样。
漆黑寂静的窄巷树后、簌簌落下的枯黄树叶,近在咫尺地呼吸交缠与贴在指腹的柔软炙热。
她触电般地把那件风衣脱了下来,又将领口顶端的纽扣松开,方才让呼吸顺畅了些。
用袋子将礼服装好,她拉开门把风衣递还给安妮,感谢的话正欲出口,耳边便传来了一道独属于沈星川的脚步声。
苏丝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只觉得那道落在自己敞开领口上目光很轻,却有着如同手拢烛火般若即若离的灼热。
她只是咳嗽了一声,提醒她注意二人如今的身份变化。用这种眼神看人,往往会被归结于耍流氓。
“沈总,这是来送客的?”
沈星川瞥了一眼安妮手上的那件长款风衣:“不穿外套吗?”
苏丝弦用她们的身量差距,编了个合适的理由:“太长了拖着脚不舒服,我待会儿还有下半场活动呢。”
手机嗡嗡的在手提袋里响起,正好给刚才的话做了个作证。她赶忙低头翻找,装出一副很忙的模样。
手指刚摸索到震动不已的机身,肩上却突然一沉。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瞬间将衬衫外的寒意隔绝一空,乌木沉香的味道直勾勾往鼻腔里挤。她将不再动弹的手机紧紧抓住,方才缓缓抬起头来。
不过半臂的距离里,沈星川的视线没有与她交汇,反而自她的鼻梁处下滑,唇瓣、白颈,一直到……。
苏丝弦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捂那地方,沈星川却已然将手伸了上去。
领口里的风光随着纽扣的合上被牢牢的封存在内,她伸手将靠在墙边的手杖重新握在掌心。而后一退三步远,仿佛刚才突破离婚妻妻社交界限的行为并未发生。
微皱的眉头舒展,沈星川的语气如同天气预报员一般贴心:“天冷,出去玩记得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