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留给苏丝弦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她却还没准备好离开。
该说的话都说了,王大花也不好逼人太紧,换了个话题问到:“沈总怎么样了?”
“我恢复得很好。后天的飞机回燕城,你们已有的行程可以继续安排。”
苏丝弦看着沈星川面无表情面色如常的将她们的未来带入了公式化的流程。这些日子来的一切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无力的将脑袋低下,放弃了说话的权利。
王大花明显愣了一下,这跟刚才苏丝弦与她说的情况不甚相同。两相对比起来,倒是能轻松地得出结论:一个劝不走,一个偏要留。
也不知道这经历了生离死别,本该抱头痛哭,立誓永不分离,争取将下半辈子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掰开两半用的二位祖宗是怎么了。
她等了老半天,也不见苏丝弦说话。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说上一句您多休息,便赶忙挂了电话。
一时间屋内静得让人心慌,沈星川将手机递回给她。
苏丝弦能够感受到她们之前因信息与能力不平等所带来的依赖在此刻再次被拉平。沈星川与过往记忆中一样,惯常做的了这个恶人,为纠结的她选了条向上的单行道。
一瓢冷水浇在心头,她只觉得神经不断跳动,各类繁杂情绪糅合成了委屈与不解。但身为既得利益者的她,只能僵着脸把它们强压了下去。
“谢谢。”她将手机抽走,转身离开。
沈星川下意识握了一把空,眼中的光彩随之消散。她眉睫轻颤了几下,终是闭上了眼等着门关上的一声响。
然而预料中的摔门声并未响起,沈星川睁开眼望着不知何时无声关上的门。良久,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周律师今年一改常态,没用飞镖在世界地图上扎出个国家来作为自己的过年场所。反倒将年后的工作尽数延期,而后马不停蹄落地三亚偶遇某人。
接到沈星川那通及不合时宜的电话时,她正躺在度假酒店的室内沙滩上,看某只小黄鸭游泳圈在泳池里扑腾着起起伏伏。
“是我。”
沈星川用短短的两个字让周律师收敛起了嘴角的笑意,她将墨镜摘了,把上头积压已久的尘埃呼走:“文件已经寄到那边了,什么时候需要,让人给你送过去。”
手机那头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响个不停,沈星川遥望着看着远方的夕阳与大地亲吻在一处。表层的金装逐渐消散,世界露出原有的色彩。被灼烧过后的万物渗透出了层层黑稠,正逐渐蔓延上每个人的心头。
走廊的落地窗外,上天正吝啬地回收着赐予人间的光华。
孩子搀扶着手臂受伤的母亲走过,口中念叨着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的诗歌: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苏丝弦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回想着沈星川出事前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她起了放人离开的心思,感受到不对的沈星川遵守了她们婚前的承诺,无声地放任着一切如同朱米诺骨牌般顺利地倾倒而下。
本就不多的联络刻意地被减少,经纪人与秘书成了她们的口舌,尽力用语言的艺术维持着伴侣应有的体面。
若要是没有失忆这一遭,她是怎么也不想不到。真的会有人愿意在永恒刺骨的冬日里,守望那遥不可及的春天。
可惜今年的春天,是离别的季节。
苏丝弦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想着搜索一下出院后的食谱,好传送给家里的阿姨。
而她之前搜索过的问题,那句沈星川写在木牌上的冷门诗句,正躺在搜索历史里等着她的再度点开。
鬼使神差地指尖不受控制点了上去,今天的网速很快,圈圈转了不过几秒便显示了结果。她随意地点开了第一条结果,只当作语文扫盲的看了一眼。
但只消一眼,她便再难从中挪开神思去。
多画春风不值钱,一枝青玉半枝妍。山中旭日林中鸟,衔出相思二月天。
“相思……二月天。”苏丝弦低头,又将诗歌细细读了一遍。
英国的浪漫主义在她们的现实作风有着不止八小时的时差。但她说的等春来与沈星川说的,应该是同一个春天吧。
手指轻按截屏将证据保存下来,她又不确定似地打开相册将这诗一字一句咂摸了遍,方才将手机放回兜里。
浪漫个鬼!这么冷门的诗,是个人都不知道!等手头上的事结束了,她一定得将人堵在屋子里,让她一字一句给自己好好解释解释。
苏丝弦在心里念叨完,顿时觉得胸中烦闷一扫而空。想起早上打饭时,护士同自己说起今晚有特供的元宵这一好事来,不免又多了丝雀跃与欣喜。正月十五合家团圆的日子,置气才真的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想着打包回去勉强给沈星川尝一口,之后便让这阵子清汤寡水的她看着自己将甜点炫个干净的画面,便觉得心中一阵暗爽。
哪知道刚一抬头,便迎上了到处串门、每日见不到十分钟的俞免那张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脸。
俞免将她打量了个遍,嫌弃皱眉道:“你这分分钟把自己哄好的技能也是万中无一啊。”
苏丝弦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副更为嫌弃的表情看她:“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