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尴尬且友好的招呼还未开口,便被提着公文包站到了苏丝弦身侧的沈星川打断了。
看着这位冒昧的来客,她将语言体系调整到了中文,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开口:“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会面,您不需要准备鲜花。而且,我记得我请的司机是Google。”
“你不喜欢花,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再说,作为你的best friend,这种会见你人生另一半的殊荣,我就不能竞争上岗吗?”
格外流畅的中文让苏丝弦再一次观察起了这位女士的面庞,竟依稀有些中外混血的模样。
“容我向您自我介绍,Elizabeth Spencer,沈的同事兼同楼栋的邻居。”
Spencer女士俏皮地眨了眨眼,将手中的鲜花向苏丝弦一举:“荷兰习俗,到别人家做客的时候,需要送给美丽的太太一束鲜花。”
她们在这段关系公布的范围内交换过双方意见。加之沈星川身上那典型的亲疏分明,想来这人真担得起best friend的名号。
“谢谢。”苏丝弦接过鲜花,没有做出任何下次一定的承诺。毕竟需要两人兑现的票据,最后大多会变成沈星川扛起所有。之后买些礼物让人转交给这位“一日司机”,怕是最好的选择。
苏丝弦也没料到这辆从剧组借来的小车,需要背负三个人的重量。后备箱被摄影器材堵得没了一丝空隙,还有些零散物件满满当当占据了后排的半数位置。
Spencer女士负责开车,二人唯一可选的只剩下副驾驶和后排的一个座位。未免尴尬一路,苏丝弦觉得跟身侧的杂物相处一个多小时也没多委屈。
资本永不眠,便是在这号称自由浪漫的国度里,她们也是最为忙碌的一批人。
被迫顶岗的Google那边出了些问题,轰炸电话没能攻破司机沉醉在电台音乐里的心房。
沈星川瞥了她一眼,将衣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果不其然,不出三秒便嗡嗡震动起来。一时间,英语、法语、荷兰语在小小的空间内,交杂着出没。
可惜,郊区道路上的信号属实不给力。讲了一长串的话,也只收录进去两个没有意义的单词。无奈,他们只能将短会推迟到半小时后。
车在路上稳稳的开着,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在窗上彩虹一般绚烂流转。
苏丝弦突然出声:“麻烦停一下车。”
被断断续续的通话惹得心烦的沈星川下意识回首,却见那张像是寻到宝藏一般的惊喜笑颜。
她献宝似的将满格手机递到自己眼前,俏皮的歪了歪脑袋:“这里信号不错,你要不下车回个电话?”
沈星川觉得心头的梗塞一下烟消云散,像是为了表扬小孩所做的好人好事,她将脑袋中重重一点:“好。”
车子靠路边停下,Spencer女士折腾起了电台。从摇滚到了歌剧、布鲁士蓝调,居然还收到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苏丝弦将没多少电的手机放回兜里,偏过脑袋欣赏起窗外那自成一派的风景。
荷兰的商务礼仪,透着难以捉摸的古板。下午还要上班得缘故,沈星川穿得偏正式。白皙修长的手指,举着白色手机贴在耳畔。银丝镜框在薄片上绕了一圈,安静落在那挺翘的鼻梁上。风吹得浅灰亚麻西装外套下摆翩翩起舞,挺阔衬衫勾勒出的纤细腰部若隐若现。
“上个月,我们跟那群满脑子猪蹄酸菜的德国佬,在谈判桌上厮杀了两天两夜。”
车内的音乐不知何时被调小了,Spencer女士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掠过中央后视镜里被话吸引到的人。
随着机械转动的嗡声响起,副驾驶车窗缓缓落下,沈星川的声音若有似无传来。
Spencer女士喝了一口水便盖上盖子,转而打开了话匣:“坐着晚点的红眼航班飞回到阿姆斯特丹的时候,团队每个人都累得跟条狗一样。但下午开总结会时,她的心情和精神头好到让人怀疑董事会是不是下达了邀请她入席的决策。”
她冲着窗外那人摇了摇头,啧啧轻叹两声后继续说道:“以至于一手包办了团队跟德国佬后续的对接扯皮工作,还破天荒的答应了参加晚上的庆功宴。而不是递张信用卡,说这顿饭算她的。”
“所以我想,或许是因为。”Spencer女士用舌头轻舔了一下唇瓣上,那与沈星川磕破伤口相同的位置:“某个姑娘,答应了她的求婚。”
“没有竞争上岗。”苏丝弦与侃侃而谈的女士在正中后视镜中交换了眼神,伸手按下后排的车窗按钮。
她将身子软进椅背里,素腕搭在膝上纤指凌空轻点,嘴角不自觉浮现了抹笑意:“她是我唯一的选择。”
跟沈初蔚启蒙的玩具一样,郁金香花田一块块镶嵌在田野上。奶白风车缓缓转动,搅得天上的软绵云朵挤作一团。阿姆斯特丹的风扑腾到脸上,只让人觉得温软又湿润。
苏丝弦深吸了一口气,这道勾起回忆的称心山风,此刻竟让她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她的牙根酸凉到有些发痒,不为所动的一耸肩膀:“没经验?那你加油学习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沈星川将燕国地图上沉积了十来年的灰吹得迷人双眼:“苏小姐,开班授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