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如鳞缀在石板路上,沈初蔚那荒腔走板的歌声随着松风化语在耳畔簌簌响起,十分“沁人心脾”。
苏丝弦长叹一声勾下墨镜,用那双死亡之眼看着她,真情实感地劝她别哼了。毕竟郎老爷子可以是她的圆脑袋爷爷,也可以是她的原告爷爷。
沈初蔚满不在乎地昂着脑袋轻轻切了一声,说这美妙的歌声实乃家族渊源。一准是小时候,她听着苏丝弦的摇篮曲入睡时,刻在DNA里的记忆。
苏丝弦“灵魂歌手”的大名随着网络普及与好事者们的深度挖掘,倒也隐隐有了家喻户晓的热度。只是年纪渐长,圈里地位愈发稳固,身边的那些剥皮吮血的玩意儿渐渐披上了张人皮。莫说当面开大了,说话办事可谓处处都透着让人舒心四个大字。
如今被自家崽揭了短,掩耳盗铃的她面上有些挂不住。瞅了眼走在后头的沈星川,果断拉人下水:“世上只有妈妈好。你又不止我一个妈?”
沈星川在一节台阶上站定,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这种复刻程度过于纯粹,不是我能参与进来的。”
“快走吧你。”半气半羞的苏丝弦,耳上烧起一团红。身后行人的脚步声愈发近来,她扬声催促某个心里笑不停的人,赶紧把这条台阶爬完。
“嗯。”沈星川一偏脑袋,恍惚间一处光源在她的镜片上晃过。她皱眉寻着记忆中光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到个举着相机的年轻姑娘蹲在半腰延伸处的一处岩石上拍风景。
苏丝弦没有反应,正低头与孩子碎碎念着待会儿进了道观之后不要乱说话,免得诸天大神给她的学习成绩再打上个折扣。
沈初蔚想得开,说自己的成绩基数小,打个折扣也不甚明显。气得亲爱的妈咪赏了她一个响亮的脑瓜嘣。没空手去揉脑袋的小朋友吃痛的唔啊两声,只能扁着嘴在心里头嘟囔着。
沈星川没去打扰这母女亲昵的一幕,只侧过身子向内里偏了些许,正好挡住镜头。
道观极慷慨地将门前那一大块空地奉献给了滚滚红尘,静静凝视着光阴流转中的众生百态。
最侧边突出的岩石上立了座不知建成于何年的亭子,上头原先的雕梁画栋已然斑驳,隐约可见些道家经典故事的工笔。
借口足软身疲的沈星川斜倚着朱红半裸的栏杆,侧身望着在下方树影里长条摆列的小摊边前流连的母女二人。
年轻的摄影师在她身旁站着,有些愧疚地挠了挠耳后。做他们这一行的向来眼睛比手指灵光,手指向来比脑子迅速。她也是在按下快门,细细品鉴时方才发现的不对。内存卡里躺着的那张构图、光影、人物动作都堪称一绝的照片,绝对会给她带来无数的麻烦。
“沈总,我真的不是狗仔。我真的只是来这里取景的,绝对不是有意想要拍您和苏小姐。这绝对是意外!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马上删除那些照片。”
那位女士的神情淡淡的,虽没有照片中巧笑倩兮的模样,但也绝非丝毫不近人情,动辄集体陪葬、扬言封杀的资本毒瘤。
作为whisper游戏的忠实玩家,比起在台上慷慨激昂演讲的游戏部门大总管马里奥,她倒是对这位深居简出,只在十周年庆典上露过面的大佬印象更深。
投资项目并非挑着表面光鲜内里糟粕的玩意儿来,目光长远投资未来反倒更符合她的商业版图规划。与如今日益浮躁的网红产业和那群脑满肠肥的钱权狗贼不同,她倒是更有儒商低调内敛举止得体的气度。
摄影小能手自认没长得一副狗仔那种畏畏缩缩、不得见光的嘴脸。但心里却总有种海上风暴来临前惴惴不安的感觉。毕竟,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要是一句话触及逆鳞,保不齐会有一众保镖从草丛树林里钻出来,将自己当场拖走。
“现世阎王”轻点了几下头,结束了与孩子之间关于美食选品的互动,得空转过身来,视线在她腰间挂着各类镜头包上扫过,最后落在她手中托举的相机上。像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明明是言语温和的问句,却带着不容拒绝含义。
“方便看一下你刚才拍的照片吗?”
“我们这里求姻缘是最准的了,其他的嘛……。”
自来了这,姻缘二字就跟复读机似的不断在耳朵里回放着。苏丝弦觉得这群嬢嬢们约莫都是红线化身,十分见不惯单身男女。即便是在挑担卖食的时候,也要为了祖国那岌岌可危的结婚率担忧。
她面上应付着,等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从钱包里翻找出零钱,心随眼眸一同在漫山碧绿之里游荡。
沈初蔚刚把那层粽叶似的包裹物打开,准备吃口热乎的。就听见自家妈咪突如其来的发出了一声笑里藏刀的冷哼:“是挺准的。”
条件反射般的,她半张着嘴巴,十分熟练地看向事故发生地。果不其然,不知死活地沈总正伸手接过某位陌生小姐姐递来的手机,不知在上面留下了什么后,二人挥手微笑告别。
老太太见她搭话,继续喋喋不休的念叨:“大妹子,你来这里,是求什么的?”
苏丝弦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笑如三月春风,内藏风霜刀剑:“这不快离了嘛。求神仙帮忙,备几个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