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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我是我自己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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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的眼里闪烁着灯光的风影,长期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他必须深长地吸气才能保证自己的声线足够稳定,然而呼出来的时候,却依旧蓬绽出无数微不可觉的细小伤口。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和爸爸这些年奔波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就改变轨迹呢?妈妈,我没有那么脆弱了。”

“我也算死过两回了,你应该能看出我身上总有什么是改变了的吧。以前我被同学欺负,被他们锁在杂物间导致上课迟到,被他们篡改试卷答案导致当时考了很低的分被老师约谈,还有孤立、造谣和背叛。那时的我孤立无援,连倾诉的勇气都没有。只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被子蒙住头,热得要昏过去的时候,我才敢在心里说,如果宋之珩在就好了。”

“那时候自我厌恶的情绪时常涌上心头,因为我痛恨自己的懦弱,却无力改变。我很少睡觉,几乎到了凌晨三点之后才放下笔,因为我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晚自习结束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就有不测降临。这种持续的恐惧逐渐侵蚀了我的心理防线,让我对人群产生了恐惧,甚至发展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地步。我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在教室坐下去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到未来看看。”

“于是我就以毒攻毒,既然害怕人多那就去做班长,逼自己在整个班面前讲话,可我还是怕,就再去当播音站的播音主持,甚至站在主席台上,当着全校的人面演讲。”

旧时光的画面像一部卡带的电影,一遍遍在程澈的脑海里回放,可后怕如同附骨之蛆,在听这些话的苏叶莹每一根骨缝里钻爬,浑身泛起黏腻的湿冷。

她想打断程澈,可程澈还是讲了下去。

“在加维住院的那天,宋之珩也在医院,而且我们在互相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在留言板上留言,最后一次就是我割腕的那天。醒来后我就像什么都想明白了,积极面对治疗,主动提出让你和爸爸报警处理所有围绕在我身边的纷扰,决心让一切重新开始。”

说这些话像是花掉了全身的力气,程澈的嘴唇都发白,勉强扯出的笑容也苦涩。

“妈妈,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听过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了,你说成绩好就会遇到品德好的人,他们也会像宋之珩那样,可是没有……我一直等着你们什么时候能在家里陪我一次,哪怕只是我晚上在家的那点时间,可那些数着日子的两年走过,我只盼来了我出事的那三天。”

痛楚挟杂着冷风席卷全身,苏叶莹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将它们听完,第一想法是潮湿。潮湿是望他时总想落泪的眼,寂静,是他从不肯吐露的真心。

她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自己重新来过好好陪在儿子身边。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程澈握住她的手,用力摇了摇头。

“我说这些不是这个意思,妈妈,我知道你们当年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我不会这么没良心地去怪你们。我想说我初二能站上台当班长,现在也能在加维生活。宋之珩只是生病了,他总会好起来的,绝对不会再伤害我第二次。”

不知过了多久,程澈深深地吸了口气,暴雨过后的湿热好似都争先恐后地涌进了肺里,烫得他心尖一痛。

好在并非刻骨的痛楚,好在尚且可以忍耐。

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劝她回心转意了。

原本苏叶莹计划离开加维,是出于对程澈安全的考量。但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医院的繁忙还是公司事务的繁重,都像磨刀石一般逐渐侵蚀着她的耐心。

程澈已经转过两次学,每次都是她来做的主。人是环境的产物,环境对人潜能的激发作用是隐形的、潜移默化的,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苏叶莹不是没有担忧过程澈能否适应频繁变换的环境,但每每总是因“身不由己”而妥协。

可转念又想到程云羡一直致力于在加维从零开始,建立自己的建筑设计公司,并且它尚处于蹒跚学步的阶段。苏叶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忍见他放弃了在洛城已有的辉煌成就踏上独立创业之路,却因为她的选择而毁于一旦。

那天她拧下病房的门把手后,一个人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所以她此时听完程澈的话,心中确实有所动摇。如果存在其他可行的办法,她并不排斥尝试,她也不忍目睹两个自幼亲密无间的孩子因她而分离,毕竟生病并非宋之珩所能掌控,他同样值得同情。

见母亲的态度有所动摇,程澈继续说:“他应该很快会接受治疗,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决心,我不再是那个一遇到困难就退缩逃避的人了,那些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程澈并不以言辞的流畅见长,尤其是剖析自己的话,他的话语总是沉重而缓慢,就像是穿越层层深红的障碍,才能勉强挤出一丝心声。对于这第二次的坦诚相告,他内心充满了庆幸,因为两次交心都降临在了能够真诚倾听的人面前。

眼泪越聚越多,光用手擦已经徒劳无功,苏叶莹深吸一口气,刚要起身去拿纸,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她,却是程澈早就备好了纸巾。

苏叶莹坐回去静静地盯着床单,思绪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耳边不断回响着程澈刚才的每一句话,脑海中又清晰地浮现出上午的场景——那双被绳子勒出红痕的手撑在地上,额头一次次扣在地面,宋之珩虔诚地乞求她不要让他们就此中断。

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为了求她不要让他们分手而跪下磕头,现在想到这一幕她心中就会涌起无尽的后悔。或许这样说不严谨,他那样做更多的是出于自责和悔恨,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之重,因此并不奢求得到谅解,而是真心期盼程澈能够康复。就事论事,他不是一个坏孩子。

程澈说的没错,办法当然不是只有那一个,可她又为什么要执着于伤害最大的一个呢?现在仔细想来,也许是太害怕重蹈覆辙。她其实没有跨过两年前的心理障碍,内心始终自责未能尽好母亲之责。因此,当类似情境再现,身体不由自主地先于理智,作出了最极端的反应。

在她潜意识构建的防御机制中,她坚信通过让程澈远离某些人或情境,可以为他筑起一道安全的高墙,隔绝所有可能的危险。但现实却如细沙穿石,生活中的变数无处不在,她的能力如同沧海一粟,无法覆盖每一个角落,更无法确保能够彻底排除所有潜在的危机,保护他于万全之中,这本身就不现实。

也许是她儿时的缺席造就了程澈内心深处的孤独,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丝沉稳,可这份沉稳之下隐藏的是他深深的恐惧与不安,是他对爱与陪伴的渴盼。于是他往往会不自觉地敞开心门,全身心地依赖着身边人,以寻求那份缺失的温暖。如今只有程澈依靠自己,将自己变成自己的靠山,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并相信自己,这才是一劳永逸的事。

有雨一落就是七天,难得的晴日多云,丛丛云层将太阳围起。宋之珩说的没错,今天天气的确很好。

苏叶莹将手机递还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目光交汇时,她温柔一笑:“妈妈一直相信你。”

这便是同意不走了。

“早上小珩来过,他今天要转院,所以特地想来看看你。”她注意到程澈愕然的表情,随即目光转向空无一物的窗台,接着说,“他很喜欢那盆吊兰,我就送给他了。”

见他仍愣在原地,苏叶莹轻轻一笑,提醒道:“别愣着了,快给他打个电话吧。”

程澈轻啊一声,听出母亲话中的意思,他这才终于把自己从欢喜又后悔的情绪漩涡里拔出,手指颤抖着打通电话。

熟悉的铃声透过薄薄的屏幕传到耳边,程澈错以为自己手里举着的其实是块铁,不然怎么这样重。

遗憾的是以往几秒就被打断的歌今天他却完完整整地听过一遍,然后是无情的机械音接上,让他心灰意冷。

如此重复着,第二遍,第三遍……

苏叶莹见状赶忙安慰他说:“也许他现在在吃饭,可能没听见手机响,他一会儿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再打给你的,别担心。”

程澈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会不会他已经在医院了,所以拿不到手机。因为他去哪儿都会把手机放在身边的。

他望向窗外,风依旧没有具象,唯有香樟树叶在轻轻摇曳,一如他心中那份不确定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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