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航不满地骂了一声,内心的焦躁就像那干燥的草堆,被无形的火星一触即发,瞬间化为熊熊烈火。他瞪圆了双眼,企图用犀利的目光将这个外来的人逼退,谁成想,要完成这个“壮举”,他竟需要努力地将头颅上仰,几乎要将脖颈的骨头都拉直。
秦修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下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孙国航瞬间气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喊:“操,我干嘛要对他道歉?”
程澈淡淡开口:“你刚才说了什么你不清楚?不论是出于造谣还是诋毁,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对宋之珩和路嫣含道歉。”
周栩闻也在旁边说:“你刚刚说的我可都听见了,你今天要是不道歉,这事儿没完。”
孙国航盯着周围一群蜂拥似的人群,心中积压的愤怒与懊悔如同潮水般翻涌。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如同蜜蜂嗡嗡,不绝于耳,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他努力调整呼吸,试图从这片嘈杂中挣脱出来,但最终只能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低沉而急促的“对不起”。
周栩闻笑了一声,大声喊道:“你说什么啊,我没听见。”
孙国航暗骂一声,他知道周栩闻是故意的,但他也明白,如果不道歉,今天这事得闹到老师那里去。于是他抬起头,用力挺直了腰板,仿佛是一位即将发表重要演讲的演说家,然后用一种夸张得连奥斯卡影帝都要点赞的语气和动作,大声说:“对不起。”
周围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如同爆米花般在人群中炸开,孙国航忍不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周栩闻上去抓住他说:“他没收过女生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女生走得很近过,以后要是再敢瞎说我废了你。”
孙国航不耐烦地啧一声,甩开他的胳膊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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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珩仍然深陷在刚才的情景中无法自拔,眼看周栩闻要走,他凑上去一把揽住人家,扬起唇角笑着说:“你也太够意思了,我真的要感动哭了。”
周栩闻想起自己耍帅耍过头了,饭还没吃饱,于是立刻折返回去,闻言只是笑着接话:“这个啊,我也不会太过分,今天作业给我抄抄就行。”
宋之珩有些为难地说:“我昨天作业没写。”
周栩闻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问道:“所以?”
“我今天也不打算写。”
“……”
“牛逼,作业不写考年级第二啊?都是变态,合着整个班就我一个死下功夫一点用没有是吧。”
“话不能这么说,你得找好主次,别把多余的功夫下在不该下的地方,昂。”宋之珩说道。
高考结束的这段时间,他总是能想起这三年的时光,尤其难忘的就是自习课上朗朗的背书声,下课后也不敢走出教室门的背影。那时候总感觉有背不完的知识点,做不完的题,以及怎么努力都没有丝毫进展的排名。
其实他自己又赢在哪里了呢?宋之珩想,他不过就是更幸运了一点。可他同样也在努力。
“不用太有压力,真的,你高考会超常发挥。”宋之珩笑着冲他说,“你觉得我学得轻松吗,都是装的,我其实也很害怕,我也很累。”
周栩闻认为他是在安慰自己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心里还是漫着一片酸涩,只是有些说不出话,胡乱地点了点头。
宋之珩不是没有见过他努力的身影,相反,他见过班里所有人紧张的表情和夜以继日的奋斗。所有人都努力过,他们都曾为分数懊悔过、焦虑过,只是努力的差异,方法的差异,天赋的差异,让一部分优秀的人也要被筛到不同的层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可竞争的残酷只看到了分数的高低,忽略了他们在其他领域散发出的光芒。高考不过只是人生的一个节点,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也能让勇敢者迎接新的机遇和挑战,却从来不是活下去的唯一命脉。
只要在该付出的时候付出,那便无愧于心了。高考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挑战和机遇都在筛子之外。他重来这么多次,也就都想明白了,年轻人应该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不管走哪条路,都要相信自己的光芒。
在筛选之外,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只要勇敢追梦,努力绽放,每个角落都能照亮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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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宋之珩见到路嫣含的时候,将中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路嫣含难得愣了一下,但随即展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问我的看法吗?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都无所谓。”
宋之珩最渴望的回答现在已经达成,心里轻快许多,回家的路上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哈喽小草——我终于放学了。”
“亲爱的大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四月二十一号,距离程澈的生日还有两天,距离我的生日还有一个月零十天。”
“哇塞小狗,你长得太漂亮啦,我可以——”
程澈在那只漂亮小狗张嘴汪汪大叫的时候迅速把宋之珩拉了回来,说道:“小宋同学,这可不是你家少爷,乱摸是要被咬的。”
宋之珩转过头嘿嘿一笑,眨眼示意程澈可以松开拽他书包的手了。
“我保证,我下次绝对不乱摸了。”
程澈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副“我知道你又在骗人”的样子,好像宋之珩的信用额度在他这里早已经没了。
“不相信你了,我回家。”
宋之珩:???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眼看着程澈即将走完十步却也没有回头的意思,突然有些慌,于是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追,最后一下子扑到程澈身上。
换个人不能这么干,也许会被压死,但程澈不一样。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弯下腰稳稳地拖住宋之珩大半个身子的重量。
宋之珩笑着问他重不重,程澈摇头说很轻。
“我可一点都不轻。”
程澈回头冲他笑,昏黄的灯光轻轻洒落,柔和地铺满了他的脸庞,使得他那原本就俊朗的五官,更加立体生动。
灯光越发明亮,在他深黑色的眼瞳中曲折蜿蜒,变作宋之珩此时能看见的唯一的光源。
“但我们在谈恋爱,”程澈说,“所以你什么都好。”
突然大作的心跳仿佛夏日冰雹,噼噼啪啪砸得人头晕眼花,宋之珩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捕捉到程澈的回答。
他们在一起了。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宋之珩却突然想到他们没能好好度过高三那年的六月,从那道消失在巷子里的背影开始,再也看不见,好像有什么戛然而止。
那时候的他还没能全然参透被命运按下的停止键究竟代表了什么,只是觉得程澈的离开也带走了他对夏天所有的执念。
但他们现在在一起了,也许未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程澈会变得杳无音信,又会像是带着某种决绝消失在了宋之珩的世界里,连同过往的痕迹一起淡化。
但他只要抓紧程澈就好了吧,只要一直一直在他身边,无论是眼前的景象如烟似云般飘渺不定,还是群鸟纷飞带来的喧嚣与纷扰,亦或是长街上只余下孤寂的回响,甚至假若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一瞬间坍塌瓦解。但对望双眼做不了假,怦然的情意也是真。
宋之珩搂紧了程澈的脖子,撇过头,开口声音却像漏气,他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好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