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赤阳裹挟吹在了两人脸上,瓶罐碰杯叮咚悦耳,汽水炸开的液泡密集上升,猛饮半杯,清爽就充盈了整个人。
“凉快多了,就是有点晒…”
话还没说完,一片阴影便笼罩了下来,宋之珩抬头看,原来是程澈把外套撑在了头上。
他也跟着撑起校服的另一角,宽大的校服被二人举高遮在了头顶,代替了遮阳伞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宋之珩偏过头,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在了一起。他想,明天该拿一把伞来。
一百米决赛马上就进行,宋之珩跑去检录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周栩闻和池子青跳远,助跑、起跳、腾空、落地,最终成绩一个四米九一个五米二,宋之珩阔手喊了声牛逼。
跑进决赛的几个男生宋之珩也大多都认识,除了叶染秋。倒也不是宋之珩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只是他觉得那个男生在检录处就开始看着自己很是奇怪,他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叶染秋接着低下了头。
宋之珩没想那么多,站在跑道上调好起跑器他才发现自己很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紧张?”
一旁的男生问了一句。
宋之珩如实地点了点头,那人笑了一声:“不用紧张啊,正常发挥没什么问题。”
“谢谢。”
宋之珩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看向笔直的跑道,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但已经没时间紧张,他做好预备姿势,咬紧牙关,轻皱眉头,集中注意力。
枪声响起的瞬间,树上歇息的鸟儿一哄而散,六个人像箭一样冲出去。每个人都拼命奔跑,双臂双腿疾速地交替挥动着,头发被风吹偏,露出满是汗珠和紧绷的肌肉的额头,眼神格外坚定,晶莹的汗水几乎要砸落到跑道上,全场激烈的加油声伴着呼啸的风冲过了终点线,所有人的呼吸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宋之珩只觉得脚踝有些疼,然后听到铺天盖地的呐喊——第一名。
“卧槽你怎么这么快,纪文建昨天和我说我稳了,我就以为我能跑过你的!”
刚刚让他不用紧张的男生直接惊裂了,看着宋之珩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怪物一般。
宋之珩弯眼一笑,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没说什么。
他活动了下脚腕后踩过一层层台阶,抬眼就看见张京墨他们正站在不远处正笑意吟吟地朝他走过来。
“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帅吗?我反正是知道我耳朵要聋了。”
陈仰清想起一向寡言少语的舒白和夏清露在听到枪声的那刻站起身喊加油的样子,这时朝那边看去,两人的脸都被阳光照亮,对上他的视线又很快地移开,但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
“我附议,我们几个的嗓门都没压过咱班女生,你这要是没跑第一得伤透她们的心啊。”
宋之珩被这话逗笑了,跑回他们班的时候又收到了一遍掌声,脸皮厚如他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心跳的频率不亚于比赛前那会儿。
赵竹心脸上挂满了笑,抱着被投喂的零食夸了他们几句,说是他们班这回进年级前三有望。
“池子青跳远第二,周栩闻第四,宋之珩男子组一百米第一,张京墨男子组二百米第一,闻夏女子组一百米和二百米都是第一。”
等惊呼声下去,她笑着说:“这会咱班已经30分了,别的项目我还暂时不知道,你们努力努力,这三天我就不布置作业了。”
一班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赵竹心听得头大,摆了摆手:“前提是期中必须考好啊。”
“好!”
一百米决赛之后排的是四百米决赛,程澈今天只剩下这一场,时间还早宋之珩又无聊就跟着他去检录了。
“你加油,虽然这场决赛有点难但我还是相信你会是第一。”
宋之珩无所谓地扬了扬唇,“那个穿荧光橘钉鞋的大高个叫陈最,很厉害,我四百米没跑过他,只好寄希望于你了。”
程澈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描述看到了一个正在压腿的男生。
“决赛都不会简单,我心里已经大概有数,第一没多大把握。”
宋之珩一听他说这话就乐得不行。时隔多年,加上程澈很少在人前展示自己的体育天赋,宋之珩差点忘了这人曾经被体育组多次想要挖墙脚,以及上午他跑起四百米时拉出无人区的那股狠劲。
宋之珩真的想说做人行事低调当然没错,但是过于谦虚就不行了啊。不过这人从小稳到大,这时候说这么一句也不会有什么作用,等到过了终点的时候再逗他玩吧。
参赛者陆续站上跑道,程澈转身朝宋之珩挥了挥手。
讲真的,宋之珩觉得田径比赛里四百米被称为最难的项目并非不经之谈,四百米就难在对于运动员的各项运动能力、身体素质要求极高,它不像短跑或是长跑的要求相对集中,而是考验一个短跑运动员综合能力的比赛项目。
此外,跑道也是决定发挥的一个相对重要的因素,一般来说最内道的弯道是最长的,而3,4,5,6道比较好跑。一中的运动会一般是预赛采取抽签的方式决定道次,然后的半决赛、决赛都是根据上一轮的成绩安排的,成绩和道次分别对应,程澈半决赛的成绩排第二,决赛就在很具有优势的第五道。
宋之珩的心跳从程澈走上跑道时就没慢下来过,他今天被迫体验了许多次心如擂鼓的感觉,这回是害怕程澈在比赛时出意外,毕竟跑道上违规这事他不是没听说过,尤其是明天的四百米接力,即使经过了这么多次的训练他心里仍然没底,不是担心发挥失常,单纯是担心安全问题。
发令枪却没有怜惜他,毫不留情地打响,宋之珩被震得耳膜发麻,整颗心都快蹦到喉咙口去了,手心也被汗弄的湿漉漉的,可他的目光紧紧跟着第五道上那抹疾驰的白色身影,因为速度太快,风把男生的衣服吹得飞扬起来,奔跑的身影像是要最大程度地贴近太阳。
来自四面八方的潮水般的声响几乎要将操场淹没,但红色跑道上的少年们当仁不让,正携万丈豪情上演着青春的灿烂无双。
“我操——那谁啊!跑过陈最了!”
“是一班的,这波逼又让他们给装到了,他们班今天是把能跑的全放上了吗?男的女的都疯了。”
“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个试试!我们班能跑的还没上完呢,有本事把你们班能跑的也放上比比啊!”
“这有什么好比的,谁稀罕啊?”
“咦~还谁稀罕~满嘴醋味熏到我了!”
直到一阵冲顶的呐喊,宋之珩才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一直在紧紧咬着牙关,用力到连齿根都泛上些许的酸楚。
久违地说了一声脏话,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心口突然间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看着一步步走回看台的程澈,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简直帅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