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实是佩服杨飞这变态的记忆力,鉴于他是主谋,我就给他分配了光荣的任务——找个虫,随便杀虫,挂起来。
但事实证明,杨飞的嘴和脑子的执行力远远大于他动作的执行力。
这林子里啥没有,虫子那可不是多的是。
但他不太敢抓,我说实话我也恶心,可我放不下以后能用这个狠狠嘲笑他,捏着鼻子我拿着树叶给虫子挂鱼钩上了,翠绿翠绿的一条胖虫子,我是鸡我都想吃的那种。
我俩鬼鬼祟祟地窝着。
真别说,还真别说,我们的胆子是渺小的,运气是广大的。
我们眼睁睁地瞅着,还真钓到了一只,并且是那只最大的,估计嘴也大,一口给虫子吞了下去,鱼钩自然也被它吞了下去。
一时间鸡飞人跳,好在我拥有丰富的钓鱼经验,溜着那野鸡跑,杨飞则负责上去按住它。
可他不敢杀。
我真是服了。
还得是我,拿了块儿石头我就给那鸡利索地拍死了。
但怎么处理那野鸡,我俩才算是为难上了。
杨飞试探着让我处理,我说我当年学厨艺的时候还真没学过这个,血肉模糊的,我看了我也头晕,就像一个厨子,他买鸡肯定不会买带毛的鸡。
我俩互相推诿,并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俩人都不敢大声说话,都用气声,偷感十足,正当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冷不防我们头顶上一声嗤笑声传了过来。
这大半夜的。
但没给我俩反应过来叫唤的时间,我们俩眼瞅着西装外面披皮衣的司裁就从树上蹦了下来,或者用蹿,更加合适。
还穿着那锃亮的皮鞋,在大月亮的照耀下,晃着我的眼了,我真无语。
但一转头,崔邵慈也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不知道从哪棵树上蹿下来了。
我那一瞬间脑子转的飞快。
这野鸡是他们的?
不对不对,司裁和崔邵慈养鸡?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难道他们原本就在这里讨论机密,看到我们过来就上树了,怀疑杨飞和我偷听到了什么机密消息,但是观察了会儿,发现我们俩太菜鸡,决定让我俩永远闭嘴……
我想了太多了。
在司裁说他能处理这鸡,但到时候吃的话得分给他们点的时候,我都反应不过来。
我看了看戴着黑手套的司裁,又看了看野鸡。
脑子卡住了。
这会儿杨飞的反应比我快,麻溜地就把鸡交了出去。
它死不瞑目,还是睁着眼睛的。
司裁那一米九的个子,拎着那野鸡,几步就迈了出去。
剩下杨飞,我,崔邵慈。
一阵风吹过来,气氛有点尬住了。
我的手和脚倒是都知道往什么地方放,就是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瞟。
以前我们仨的关系是真不错,现在,看到崔邵慈和司裁在一块儿,我就知道他们干的大事儿估计离我的生活也很遥远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让杨飞发挥他的外交优势了。
我冲着杨飞使眼色,呃,正好觑到杨飞冲我使眼色。
算了摆烂了,我索性找了根棍儿坐着,低着头装二傻子,假装突然对一根野草上趴着的蚂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气氛安静了约莫半分钟。
“这是蚂蚱,你知道吧?”崔邵慈冷不丁问我。
“我?”我下意识地翻个白眼,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又安静了约莫半分钟的功夫,我们仨不约而同就笑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笑,反正这么笑完之后,那种从熟悉到不熟悉的尴尬感,倒是少了很多了。
我还斗胆问崔邵慈,他和司裁是来干嘛的。
崔邵慈想都不想,“他是你舅老爷的重孙,我爷爷跟你爷爷的关系,来吊唁是应该的。”
他倒是直白,一下子就抛出了两个爆炸的消息。
一个是司裁居然跟我有血缘关系,并且还比我低了一辈,一个是我爷爷大山里的,很少出山的人,居然会认识崔邵慈那以前经常上新闻的爷爷,这两个,都让我十分震惊。
并且我看得出来,杨飞也挺惊讶的,不过他这个人,在别人面前已经能完全做到不喜形于色了,跟我对了个眼神儿,他就已经恢复了面色不惊的状态。
爆炸的消息让气氛又尴尬了下来。
好在司裁,很快就拎着那没毛的鸡,翻过草丛,又快又轻,在我这儿看着他简直是飘了过来,在我们三个人注视的目光里。
当然,我们大家关注的重点都是那只鸡了。
条件还是艰苦的,没啥调味品,就司裁给了几个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果子,打火机是杨飞兜里带的,木头是找来的。
当然,厨子是我了。
我们在这儿烤吧烤吧吃起了鸡。
真别说,这种山里的走地鸡,是真的香。
也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馋了,我感觉给我两个馒头,我也能就着吃下去。
这会儿没人说话,但气氛也不尴尬,大家都在啃鸡,看得出来这两天,确实是没吃着什么好吃的。
吃完折腾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把火灭尽了,把剩下的灰烬埋在了土里。
司裁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儿的人,全程都是他在做动作指导。
吃饱了之后,人的心情似乎真的会变好,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这会儿困意十足就涌了上来。
但是已经睡不了了,杨飞跟我才刚溜回去,我俩趴着床上还没十分钟,下面的亲戚就又嚎了起来。
我俩现在活得完全像家养小精灵了,一点脾气也没有,一前一后头晕着就下去了。
下葬的流程我完全不懂,全程是别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本身也困得不行,我跟梦游一样,该跪下跪下,该磕头磕头,该跟着走跟着走。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还看到了司裁和崔邵慈。
但后来让我走的太前面了,就杨飞,这几天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再加上金钱开道,他不知道跟村长说了什么,人就让他插在队伍里也特别靠前的位置了。
他跟着我,我还挺放心的。
然后我们的送葬队伍,绕着山里的小路,来来回回走,走了不短的时间,我都感觉我要边走边睡着了,前面打头的扛着木棺的人,才终于是停了下来。
我印象中这会儿我还要干些什么,本来还在昏昏欲睡,这会儿被杨飞捣了下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看看四周。
据说这里是我们以前的祖坟,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来,地方不小,旁边有竹林有溪水,可能如果是胖子的话,他应该会说这里风水不错,毕竟我往这里站着,也觉得还挺舒服的。
就是确实还挺偏僻,如果不认识路的话,估计不好找。
旁边隔不远的地方,也有其他家的坟地,不过大眼一望,似乎是比我家的大多了,大概是因为人丁一直不太兴旺吧,就算这样,祖坟里的坟头也是稀稀拉拉的,但被打扫得都挺干净,每座前边都有碑,碑前边种的有花。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呆愣在原地。
这会儿村长倒是走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回突然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了,还安慰似得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说道,“唉,年轻人节哀了”。
我莫名其妙。
直到杨飞给我递过来纸巾,我才意识到,刚才我自己的眼泪一直在唰唰地流。
不光是我,我还听到身后有其他人哭的声音,特别是有个远房的,我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小孩子。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实意,这种感觉都让我觉得很奇妙。
我擦了擦脸,有个年龄还挺大的老人又走到我面前了,还拄着跟拐棍儿,这个我倒是清楚,一看到他头顶扎着白布,我就知道他应该又是我哪门子的爷爷辈儿的亲戚了,并且脸我也有印象,他没少指挥我和杨飞搬东西,并且还夸了杨飞,没夸我,虽然我累得要死。
他冲着我说了句话,很简短,然后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就又走了。
他说的是当地的土话,我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就知道他约莫是在交代我干什么,但尴尬的是,就算说了我也不知道。
好在还有杨飞,这么短的时间,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把这门方言给搞明白的,反正就是杨飞凑到了我旁边,压低声音,“刚才那老人说你爷爷最后一句话交代是,下葬前让他看一眼你,也让他走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