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简一愣,坐起身来。
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翻进窗户,走到床边,低声道:“棠儿,你睡了么?”
江问简连忙撩开粗麻床帐:“没睡呢。”
陆鸣山便坐在了床边。
江问简:“外头蚊子多,你上床来,免得蚊子飞进来咬我。”
陆鸣山顿了顿,脱了布鞋,上了床,把粗麻床帐拉下来。
两个人在黑黢黢的床帐里相对坐着,只有从纸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能照亮他们的脸。
这么对望着,又不作声,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半晌,陆鸣山开口:“棠儿,你明日就要走么?”
江问简撇撇嘴:“本来想多待一阵子的。”
陆鸣山想了想,问:“因为听松?你不必被一个下人左右。”
江问简道:“可是,我现在挣到钱了,听松也把身份文书送来了,我、我……”
我哪还有什么理由再待在这里呢?
他顿了顿,说:“我们毕竟没有成婚,先前是情况所迫,我不得不留在这里。可现在我能走却不走,这……即使没有人说闲话,我自己也觉得不妥。”
陆鸣山抿了抿嘴,说:“那我送你回去。”
江问简摇摇头:“你又不跟我去流州,多跑这一趟做什么,省得人说闲话。”
陆鸣山:“你一个人出门,我不太放心。我悄悄跟着你,不让别人看见。”
江问简:“……”
他又有点儿感动,说:“干嘛鬼鬼祟祟的,我们虽然一起待了一个多月,又没有发生什么,你想送便光明正大地送,反正我们问心无愧。”
陆鸣山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江问简自己也沉默了片刻。
好一个问心无愧。
不知道陆鸣山能否做到,他是做不到了。
沉默片刻,陆鸣山道:“既然你要走了,那婚书也还给你罢。”
江问简一愣,心头忽然一动。
他和陆鸣山是完成了婚礼的所有礼数,只差拜堂洞房的,按理来说,他其实早就算是陆鸣山的媳妇儿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不行,江问简你不要脑子一昏干出傻事来,你辛辛苦苦挣钱回到流州,不就是为了摆脱这门婚事吗!
即便陆鸣山人很不错,可他和你毕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即使能在一起,也走不长远!
这么一想,心里那些离愁别绪和依依不舍就都被压了下去。
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就总要分开,晚分开不如早分开。
江问简咬住了嘴唇,点点头:“嗯,你把婚书还给我罢。我的那份该在我叔父那里,我回去自有办法弄到手。”
两份婚书都到了他手里,他一举销毁,那他就还是未婚坤君,没有东西能证明他嫁过人。
陆鸣山便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递给他。
江问简接过来,没有看,搁在了床头。
“你今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他问陆鸣山。
陆鸣山又不作声了。
江问简轻轻一笑:“你还是这么闷,连话也不肯多讲一句。”
陆鸣山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又说:“我以前没有这么闷。”
江问简瞅着他:“你说小时候?我觉得你小时候也挺闷的。”
陆鸣山说:“那是在你跟前。”
江问简笑了:“你在我跟前,还同在别人跟前不一样?”
“当然了。”陆鸣山说,“爹娘从我俩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你是我未来的媳妇儿,所以我待你总是小心翼翼。”
“而且,你很爱哭,每次你一哭,我就要挨揍,所以我也有点怕你。”他说。
江问简笑道:“怪不得我每次去找你玩,你都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陆鸣山刚要开口辩解,后院忽然响起了大黑的狂叫,还伴随着人的惨叫。
江问简一愣,陆鸣山立刻翻身下床,冲了出去。
听松本来守在屋门口快要睡着了,被狗叫声惊醒,随即就见屋门一开,陆鸣山冲了出来。
听松眼睛都要瞪脱窗,气得伸手颤颤巍巍指着他:“你、你、你怎么跑到我们公子的屋里!”
陆鸣山根本不搭理他,径直冲向后院。
随即,江问简也出来了。
听松立刻围上去,上上下下检查他:“公子,你没事罢?你没有被他占便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