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无心和王三柱走后,皇少苍感觉这个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无心是军人,他也许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三柱只是普通百姓,他是被卷进来的,他甚至已经在百姓里算勇敢的了。少苍难以掩盖自己对他的愧意,应该说,他们一村人的惨剧,都跟自己的无能相关。
皇家既然掌握了权力,就不该只是享福,也要为百姓负责,如今整个犁上国面临被侵略、屠戮的命运,他们皇室成员,无论长幼,统统有罪!
夜深了,皇少苍的罪恶感,渐渐被生理上的饥饿感所代替,上一顿饭已经是一天以前的事情了。
少苍感觉附近应该没什么齐渊国的士兵了,便爬下树,走向了更深处的林子里。
他熟读地理,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的方位。
犁上亡国,边境游牧部族也难逃厄运。继续往北是北崚国的地境,从避战角度来讲,北崚国应该比较安全,但想进入它的国境,就要穿越漫长的戈壁,再爬过数千米高的雪山。
那不现实,别说十一岁的自己做不到,就算是前世二十二岁的成年男子,没有充足的准备,也做不到。
往南走就是回头路了,但犁上国靠北是一大片的原始森林,里面基本无人造访,现在还未完全入冬,博一下,还是有概率活下来的。
在这一刻,皇少苍打定了主意。
沿着北边的森林,往南走!
直接走到齐渊国境内!
赵文亮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往他眼皮底子下钻!
到了齐渊国,他就可以去依靠那个人了。
在接下里的几天里,皇少苍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无望地逃亡。他的食物早已经吃光了,好在沿着水溪走,倒不至于渴死。
为了果腹,他用剑去戳浅水区的鱼,或者在临睡前制作陷进抓鱼吃。他本来想烧起篝火烤鱼的,但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生活在养尊处优里的他,完全没能学会如何生火。便只能勉强地把鱼内脏去掉,吃洗干净的生鱼。
除了鱼,他也被迫吃了一些虫子。
没有办法,快入冬了,不然的话他还能吃些林中的野果。
就这样不知道在荒野中求生了多久,他一直吃不饱肚子,整个人越来越瘦,也提不动剑了,只能把剑当成拐杖,支撑着身体行动。
有的时候他从清澈的溪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感觉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临终的老人。
天气越来越冷,他晚上也睡不好,尽管捡了很多枝叶盖在身上,可依旧不能保暖。
他依靠着太阳来判断方位,但终归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到底走了多远,也没有信心可以走出这个森林。
唯一的运气,就是走到现在,还没碰到吃人的野兽。他杀过野猪,可是没有弓箭,要他一个十一岁小孩近身跟野兽搏斗,也只有一个结果。
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又过了几日,皇少苍很久很久没吃到东西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很久,连把佩剑丢掉了,都毫无知觉。
最终,他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一头栽到在溪水里。
冰凉的溪水灌入口中,他被呛到了,可却懒得支撑起身子,就这样把自己的头泡在水里,他不想挣扎了。
母后和父皇都死了,可怜的妹妹皇夕,那么小的一个女孩遭遇了那种事,皇少卿也被吓坏了,一整个国家的都在被侵略,百姓们也在苦难中。
好累啊……
就这样死了,让一切消逝,也挺好。
淹死,已经比很多死法,要快活多了。
在皇少苍彻底放弃希望,一心求死的时候,他的身体被翻了过来。
“咳咳……”男孩本能地把呛在喉咙里的溪水吐出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只毛绒绒的脸凑在他面前,拿鼻子嗅他的气味。
“吃吧。”少苍本想抬手,但连这个力气他都没有了,只能安静地诉说着自己对这只野兽的最后需求:
“先咬碎我的脖子,这样我也能死得轻松点。”
然而接下来,他感觉那只动物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衣袖,把他拖离了溪水附近。
皇少苍这一次昏睡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可能死了,但睁开眼睛,他却感觉异常得温暖。
自己右手和胸口之间躺着一只硕大的动物的脑袋,乍一看,他以为是鹿,因为那只动物有鹿角。
可当对方起身,用那对诡异的姜色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少苍明白:
这是一只鹿形妖魔,因为没有哺乳动物会有这么艳丽黄绿两种颜色的皮毛和两根尾巴。
少苍勉强支撑起身体,感觉到有东西从自己胸口滚到了地上。
他低头,看到了一些浆果,和散发着奇怪气味的草。他眨了眨眼,然后意识到,那是药草。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鹿妖,对方只是静静地站着,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它没有对眼前的人类小孩展现出任何的敌意。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胸口这些食物和药,是它给自己的。
犹豫了不到一秒,在本能求生欲的驱使下,皇少苍还是大口吃下了那些草药和浆果。
在把手指上残留的果甜味也咗食干净后,他维持着坐卧的姿态,静静地与眼前的妖魔对视。
他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说感谢对方的话,因为人和妖魔在语言上不一定能沟通。
可师尊说过……
就在皇少苍带着内心的绞痛回忆闻风笑的同时,那只鹿形的妖魔率先开口道:
“齐渊王无道,残害同类,终有一日也会危害到我们的生态圈。你是犁上王族血脉,我不白救你,日后齐渊作恶,你需尽力抗之,保生灵安平。
你顺着溪水继续往南走,半日后就能抵达人类的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