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淮颔首,微微一笑,道:“好。”
吴茉儿开开心心地回了房间。
丫鬟紫萼很有眼色地接过篮子,青竹和玉竹两姊妹一人端盆,一人托帕,叫吉丽的丫头迎上前试图帮她洗手,被吴茉儿以“我自己来”劝退。见状,吉丽递来胰子,等吴茉儿洗完,连忙拿帕子为她擦手。
高级享受,吴茉儿却很不习惯。放到现代,这些都是童工,如花似玉的年纪,本该去读书,却被父母送来打工赚钱,要么要早早嫁人,沦为附庸。吴茉儿有些心疼,等吃了午饭,叫她们统统去找姚妈学文化。
吉丽不想学,道:“我娘说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姚妈妈就是书念多了,才嫁不出去的。”
吉丽是从姚妈手下调拨过来的丫头,在江家半年有余。见这小丫头片子完全被腐朽的观念影响,吴茉儿决定治一治。
“这都是不舍得为你投资的借口。”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你娘是没读书,也嫁出去了,但是嫁给了你爹。我问你,你爹有没有说过你娘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话。你娘除了埋头干活,什么也不懂,因为不识字不会管账,哪怕赚钱都是你爹拿,她想花点,还得看你爹脸色。为了维护自尊,你娘很固执,会一个劲儿地证明自己是对的。但她不敢向你爹证明,因为你爹是男人,对的永远是你爹。”
吉丽从未向人讲述过自己的家庭,见吴茉儿竟描述得七七八八,一时气郁,差点哭出来。
见状,吴茉儿轻声劝慰:“我叫你读书,不止是明智,更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哪怕嫁人,懂得多,处境也会不一样。你自己好好想想,真学不进,我不勉强。”
吉丽没有表态。紫萼倒是机灵,行礼道:“夫人,我们这就去了,您安。”
她扯了扯吉丽的衣服,示意她别愣着。吉丽反应过来,屈膝行了个礼,道:“夫人我这就去。”
吴茉儿笑道:“去吧去吧。下午我也看会儿书,你们别来打扰。”
督促别人上进,自己亦要以身作则,才有说服力。
几人道了声“是”,随即离去。
昨天的板栗还剩大半包。吴茉儿泡了壶茶,又拿了些瓜子,从书房摸了本《庄子》,开始阅读。
书保存得很好,崭新干净,除了空白处写满批注,端正隽永,仿佛印刷。吴茉儿看着那批注,啧啧赞叹,真是天妒英才,这江子珩若非短寿,绝对大有可为。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只看第一句,她便头皮发麻。
她醉酒时看到的鲲,其实是江伍氏吧。长发飘飘,在水中散开的样子,确实像大鱼……
胸口莫名难受起来,杂糅着委屈、不甘等种种负面,膨胀着,想要爆发。她抚着胸口,自我安慰,“问题解决了呢。”
整件事相对告一段落。她保住小命,喜提豪门寡妇身份一枚;江子衍实现承诺,保住家里名声以及财产;江伍两家重修旧好,江元成亦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皆大欢喜。除了江伍氏香消玉殒,如秋风落叶,无声无息地凋零。
她觉得难过,为江伍氏亦为己。
天地广阔,她却将终身缚于牢笼,苦乐由他人定夺。江子衍是很好,但一旦失去,她便一无所有。一如江伍氏,一旦失去庇佑,立马有人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她必须自身强大。
不过话说回来,止心居里的住处附近有口水井,江伍氏大概率是落井而亡,但怎么掉进去的,无人跟她提过。她想了解。
看到《骈拇》篇时,林泰过来通报,江元成的妻子孙氏登门拜访。吴茉儿很没心情,果断拒绝:“告诉她,我没空!”
林泰委婉提醒:“夫人,这理由未免直白了些。”
吴茉儿道:“那就告诉她,我眼疾犯了,见不得那些不上台面的。”
林泰一脸为难,道:“您这么说话,会遭长辈骂。”
吴茉儿不屑道:“我怕被骂吗?骂我我就跟他们理论,掰扯清楚这事是谁引起的。”
林泰记着江子衍的交代,这大少夫人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尽量别招惹。他顺着吴茉儿的话,道:“行,我将这话原封不动告诉她了。不过还请您心疼下二少爷,为您这事,二少爷跪了几次祠堂。您这一骂,估计二少爷又得跪去了。”
吴茉儿愣住,道:“我怎么不知道?”
林泰苦笑着解释:“二少爷是不想跟您说。二少爷说比起您受的委屈,他这不算什么,说了显得矫情。我之所以告诉您,也是这事过去了,不想二少爷再受无妄之罪。”
原来无辜受罪的不止是她。吴茉儿于心不忍,道:“林叔您说怎么办?我又不想看见她。”
林泰稍作忖思,道:“夫人,不如这样。我去告诉她,您受了风寒,不宜见客。”
吴茉儿爽快答应,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