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衍笑道:“像二爷爷这般严肃古板可还行?”
众人心有余悸,连忙摇头,“这是矫枉过正!”
江子衍笑如春风,不置可否,“二爷爷曾说所有后辈,我最像他年轻时候。若我当族长,到了他这年纪,变得似他这般严肃古板也不一定。”
众人皆后辈,未曾见过,也实在想象不出江族长年轻时是怎般模样,只能纷纷叹息,岁月的确不饶人。
消息如流水,一波波扩散,后方不断有人涌过来问候,牛马市场各家的掌柜闻之亦前来祝贺。见不止本家,母家亦派了不少人来,江子衍敛起玩闹的姿态,一一作揖行礼,郑重其事道:“各位堂表叔伯!害你们为我担忧,实在过意不去,还请见谅。”
关心的话车轱辘似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江元成为表关切,亦尽力挤出笑意,“回来就好,以后别玩这么久。”
他满腹疑云,既然江子衍还活着,那么棺材里的人是谁?莫不是乌云寨的乌龙乌虎两兄弟抓错了人?但印章确是江子衍的,他们是怎么拿到的?莫非——
江元成遣散诵经的和尚,命人将棺材找地方埋了,其余人各回各家,各忙各事,且将这乌龙事告知江族长。
慕景淮伫立在旁,静静围观。有人识出皇子身份,欲行大礼,但见其衣着质朴,似有意遮掩身份,便识趣地只拱了拱手。
慕景淮微微颔首,拍了下江子衍的肩头,道:“我去牵骡过来。”
江子衍点头,道:“记得喂点吃的,这骡挺倔,不给吃的不跟人走。”慕景淮道了声好,转身钻进马堆,抄起捷径。
就在这时,江子衍的长舅何琅穿过重重人群走了过来,一掌拍在江子衍的后脑勺上,怒叱:“臭小子,死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由爱故生忧。因不满江家在绑架这事上的处置方式,何琅恼恨烦躁了数日,今日喜得佳讯,他情绪跌宕,犹如冰火两重天。一团拗气憋在胸口,为表发泄,何琅朝江子衍连着拍了好几掌,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位,脑子都是嗡嗡的。
江子衍吃痛,忍不住求饶:“舅舅你这么拍,我得少活好几年。”
何琅道:“先将我少活几年的利息还了再说!”
江子衍无语凝噎,心道,他长舅这个铁算盘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
何琅身为何氏钱庄的大东家,私下却是十足的妹控。江何两家百年前定下金石之盟,为巩固关系,常结秦晋之好。胞妹何钰原与江元成定了亲,因嫌隙,江元成以移情别恋、打算另娶为由选择退婚。这极伤颜面的举措,害得何钰抑郁成疾,竟自残发泄。为给胞妹出气,何琅连拆江元成两段姻缘。江元成不得不凑合着挑了个家世普通的成婚,却不甚中意,不到五年便选择休妻。后来何钰改嫁江元宏,虽挽回颜面,打开心结,身体却一直不大好。何琅因此对江元成成见颇深,连江子珩风寒不愈而亡,他都能追溯起源,怪罪到江元成的头上。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与其同处。
这次出殡,何琅一见江元成就来气,总以为他皮笑肉不笑、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怕自己冲动惹出事端,何琅索性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何琅将江子衍仔细打量一番,见他除了脸被蚊虫咬出包外安然无恙,神情亦与往常毫无二致,心安之余,情绪上涌,不禁眼眶湿红,声音颤动,“回来就好!你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哥没了,你要是也没了,我真不知道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娘。”
想到母亲和哥哥,江子衍亦有些伤感,怕旧事重提,再揭伤口,故作平淡道:“托舅舅的福,我吉人天相,长命百岁。”
江攸兴奋附和:“我就说祸害活千年,和光哥一定是最长寿的,现在信了吧?”
众人忍俊不禁。江子衍亦笑了起来,“龟孙子、王八犊子叫多了,自然金甲在身,刀枪不入。”
众人又是一阵笑,调侃之余,纷纷询问这段时日江子衍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江子衍一一解答,不厌其烦。
原来那日他散心游玩,到了瑞宁县,撇开拆穿装瘸的乞丐、卖假古董的贩子、扶老爷爷过桥这些琐碎不谈。他看热闹的时候,遇见有人对慕景淮行窃,上前阻止。怎料盗贼有同谋,趁不备,竟将他偷了个一干二净。
慕景淮已被偷过,身无分文,他亦身无分文。两人一见如故,又兴致未消,索性卖了衣裳马匹,换成便宜行头,四处玩乐。两人买了头骡,那骡类父,懒又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磨磨叽叽。两人没什么要事,打算玩尽兴了再回家,也就没在意。哪知半路听闻江家在给自己办丧事,这才着急忙慌地赶回来。
江元成心道,怪不得乌云寨能拿到江子衍的印章,感情他们杀的是盗贼,李代桃僵。
“不好——”他心下一紧,若族长知道,恐怕要败露。
因慌张,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江子衍瞧见了,笑着调侃:“伯父!有些药还是少吃一些好。”
江元成干干一笑,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