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前,准备敲门的手踌躇了半晌,举起了又放下。最终还是以大局为重,暂且把廉价的骄傲压到心底。
一声“请进。”是白马探的声音。
他昨晚……应该一夜都在这里吧。
我打开门,房间里草药的味道弥漫,他和白马探正坐在桌前处理着如山高的文件,快斗似乎很怕冷,裹得跟粽子一样,门打开时一阵凉风飘逸,让他轻轻打了个冷颤。
我望着他这个样子,不由自主就放了一个魔法球环绕在他的身侧,就像过往每一次他畏寒时我所做的一样。他心满意足地享受火球带来的热度,我热得汗流浃背。
他抬起头,对我勉强一笑表示感谢。白马探的视线并未从手上的文件移开,他开口道:“陛下的伤口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需要工藤陛下荒废政务耗在这儿了。复活日狂欢节的活动若陛下还感兴趣,我可以派人带您去看看。或者您想直接回去,我也可以……”
“我想和黑羽陛下单独谈谈。”我打断白马探话语。白马探抬起头望着我,我看着他碧绿色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请你暂且出去。”
他皱了皱眉头,转过头看了一眼快斗,快斗却一直低着头专注着手上的文件,就像我并没有跟白马探有任何言语交流般。白马探长吐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我还以为他会重重把门甩上,但是他没有。果然跟服部平次那个冲动的人不太一样。
“我们似乎都遇到了困难。”我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用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看我:“只有你遇到了而已。”
我挑眉:“难道你已经想好镇压暴乱的方法了?”
“并不镇压。”他神秘一笑,手把玩着眼镜的吊坠。“越是镇压,越是反抗。等过了这阵,那些热血过头的好战分子就会觉得没趣,偃旗息鼓。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力挽狂澜,就是杀了你。可惜我目前能力不够。”
“目前?”我冷笑道:“你想杀我,能力永远不会够。”
他轻哼一声:“工藤陛下嘴上功夫永远一流,我自愧不如……不如说说工藤陛下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把怀中揉成一团的信递给快斗。快斗狐疑地接过那团垃圾,展平信件,他阅读信件,眉头锁了又展。很快,他把信折好还给我,道:“他既然绑了哀,他就肯定从哀手里抢走了巨人兵团的兵符吧……”
“嗯。兵团只听令于兵符。Gin手里本身还有一队天使兵,再加上巨人兵团,他现在要割地为王,难度都不大。”我焦躁地抚额。
“这本是你的内政,我不便插手。但如果你能出钱雇我作你的参谋,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优惠的价格和你一起想办法摆平这件事。”
“你没开玩笑吧?”本来心慌意乱的我被他寥寥几句玩笑平复了心情,被带至轻松的氛围之中。“暗之大陆的国库现在富得流油,还需要我贡献那少得可怜的私房钱吗?”
“噢?看来你不需要我脑力上的帮助?”
“我昨晚想了一宿……我不能直接用一号兵团镇压他,这样他可能会伤害哀。我想向你借你的暗影双刀特工队去解救哀。”
他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道:“你就算这样还是有风险的。暗影双刀特工队就算再神出鬼没,他们充其量就是最高等的精灵。精灵能不能玩具城化成实体都不好说,更何况那是天空之城。Gin的法力那么高强,一旦被发现,搞不好一下子就会全军覆没。到时候哀救不回来,还赔了我一直部队,真是不划算。”
“这些我都想过,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揉了揉眼睛道。“只能一试。”
“不。有别的办法。”他狡黠一笑。“你想知道的话,先付参谋费。”
“……”我看着他财迷的样子哭笑不得,把口袋中仅剩的几枚暗币扔过去。他抬手接过,在火光下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两下,塞进了口袋。
“我易容成Vermouth,去跟Gin聊聊天吧。”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喊出声。“你现在身上还有伤,让你去天空之城就已经够勉强,怎么可能让你单独去见Gin?”
“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他嘴角依然带着笑。“什么时候开始我令你那么信不过了?你也跟那堆游行的人一样去怀疑我的能力了?”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
“那是什么?”
好心情又被浇灭。为何他总是如此容易左右我的心情。
用旧情人的立场担心你的安危。可以吗?
我知道骄傲很廉价,但这样的话语我实在不甘心说出口。
尤其是前几日被他泼了那一场冷水后,我再也不敢对我们之间有任何的幻想。
我甩了甩头,不再回答他的问题,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你要易容成Vermouth?”
“因为我怀疑Vermouth和Gin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他终于收敛起了笑意,严肃地说。“之前安插在她身边密探回报过Gin曾经多次给她发送魔法讯息,但是她一封不读。”
在Vermouth身边安插密探并不难理解。Vermouth如今在暗之大陆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
“我就想问问,你那么多年来安插在她身边的密探,是不是都有去无回?”
快斗叹了口气。“这使我罪恶感深重。每一次安排密探的时候,就是让精灵去送死。可是又不得不这样做。”他顿了顿又说:“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我望着他侧脸的轮廓,心中微微一动。
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也明白这种无奈。
可是我们却不得不认命。
“所以。不如就让我做一次密探,去会会你们光之大陆那个最冷酷的杀手?就当做我是间谍,去窃取情报咯。”话音未落,眼前一道白光刺痛视网膜,眨眼之间,Vermouth已经坐在了我面前。金发碧瞳,沉鱼落雁。
“……真的太像了……”我讶异于他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他站起身道:“那我直接去吧。早一点解决,哀就多一分安全。”
我看着他自信的模样,就像他已经蓄谋已久地想去见Gin,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而我提供的不是一个难题,而是一个机会。
我应该相信他,对吗?
可是……
我拽住他的手,他浑身僵直,回过头望着我。
“这样的风险实在太大,能不能……不要去。或者,等你伤好了再说……”我低着头,艰难地挤出这些话语。
“工藤陛下,你在说梦话吗?”他语气里全是戏谑。“哀现在在他手上,可谓生死未卜。借此契机,Vermouth才有可能去找Gin。对于我来说,这不仅是一个解救行动,还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不会白白错过。”
可是,倘若你去了,在你回来之前,生死未卜的人,还多了一个啊。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去召集一号兵团待命。”
“你信不信现在整个光之大陆都是Gin的眼线?你只要踏进光之大陆一步,说不定哀就小命呜呼。”
……
终究,我只能徒劳地把他的手握得更紧,认命地抬头,直视他易容后的碧绿双眸。“哀的安全重要,你的安全也同样重要。请务必……谨慎。尤其是你有伤在身。万一穿帮,不要逞强和他硬碰硬,一定要全身而退。”
他怔了怔,嘴角浮现了和雕像上如出一辙的笑意。他轻轻挣脱我不安的手,手轻轻画圈,次元传送口便出现在他面前。
他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次元传送口,我的心却在传送口关闭的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起身,重新坐在快斗方才坐的椅子上。上面还有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