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怕黑呢?
抱着双膝的施烨紧闭眼睛,深埋在底层的回忆又一次浮涌而现——
漆黑的阁楼,上锁的房门,稍微动身就会嘎吱作响的地板,以及狭小天窗透进的可以忽略的渺然月光……感官几乎被封闭但又能隐约有反应,无法确认何时结束的未知才更煎熬。
他仅是慌乱中慢了一些说错了问候的敬语,却需要独自在这里反思整夜。
违背姓名的荣誉,变成家族的耻辱。
对于一个刚认全启蒙书上的文字的小孩来说,多少有些沉重。
小孩子缩成一团的身体背靠墙壁低头坐着,而外面的大人们还在用华丽优雅的语言当成无形的利刃,彼此试探。
施烨这个名字是来岛上参加节目新取的艺名,保留摘选了与原名同音节的两个字组成。
当然他原来的姓名也不是什么“施特莱斯”家族之类的了不起的人物,只可说在当地小有名望。但也正因为类似的发音,被取过不少带着调侃意味的外号。
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害才可怕。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
他拼尽全力断开回想,可睁开眼还是无边无际的黑。
就在快被黑暗吞没理智的前一秒,一颗微小的尘埃似的光点从天窗降落,悬停在他的眼前,像是听见了困于无助的许愿应召而来,给了他脱离这一切的希望。
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鼓励他:
“无论黑夜还是白昼,你的能量都不会变。”
听起来像是奇幻作品里传递信息的精灵,如果他接受并相信了,就会获得不凡的能量。
火盛而华。
既然名字的力量这么强大,那就用它做永不熄灭的炬,照亮前方的路!
修明看到施烨缓慢地站起身,伸出手等待光点停在掌心,紧接着捧着它迈出了第一步。
“噢!神秘的精灵~”“奉献纯净的泉水、山风和音乐”“请带我找到光明~”
他颤抖着朗诵出脑海中不断拼凑浮现的诗句,声音越大眼前的一切就越亮,文字组成的句段在身旁环绕盘旋,逐渐可以分辨周围的环境——不过是熟悉的训练室而已。
“怕什么,我还有队友呢!”施烨沉了沉气,拿起桌上的笔和纸,“总感觉要写点东西……”他一边走一边把构思的语段记录在纸上,很快就走出了房间。
纸张的空白一行连着一行填满,他满意地读了一遍,竟然克制不住困意闭上了眼睛。
解除了一个噩梦困境。
实际上修明的意识体同时进入了三个人的梦,施烨梦里的异常能量波动少一些,也许是他的恐惧比较容易破解,怪物渗透的程度稍微减弱。
另外两个人的深层梦境更加复杂。
就比如——知道这是在做梦,反复控制自己醒来,却还是在梦里。
“果然,还是梦……”
怀思远躺在原地自言自语,无奈地笑了笑:“录完节目有必要去预约个专家号看病。”
刚开始他还以为又像平时一样,不管几层梦境睡到时间自然会醒。
不过现在的情况明显超出了预料,一层套着一层,已经数不清猛然惊颤了多少次,还没有真正的清醒。怀思远皱了皱眉,感觉摊上了大麻烦,难以继续维持精神的稳定。
实在醒不了,唯有寄希望于闹铃响了或者队友们亲切的呼唤吧……
怀思远拍掉了爬到身上啃食的虫群,侵袭的刺痛虽然缓解了部分但还影响到他的思考。
按理说他应该在感到不适时立即退出,或者更换一个新的梦,但现在好像很难做到了,因为怎么换都是变着花样吓唬人的噩梦,故意试探他到底会害怕什么。
惹到怀思远算是惹到硬茬了。
侵入的怪物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能意识到在做梦,还试图用强大的精神力改造对自身不利的场景情节,总是想尽办法证明他对于梦境的掌控。
修明的触角碰到了一层笼罩在梦境外的无形网膜。
仔细观察发现,这层网膜表面看上去透明好似空无一物,却由无数细密的触丝交织成壳,将被包围的生物与外界隔绝,任由其渗透、吞食……最后只剩一具麻木无感的躯体。
好在怀思远差不多对梦里的一切都有了免疫,没让它轻易地就吸取到负面能量。
他找了个平整些的地方,捧了堆枯枝败叶回来踩了踩,做成简易的“床铺”躺上去,双手放在身侧闭上眼睛,吐出一句:
“我先睡了,你们看着办吧。”
怪物怎么可能给他睡着的机会?大脑电波非常活跃的人类一旦激发出强烈的情绪反应,平常察觉不到的积攒的能量将在瞬间大量迸发,就像极其难得的巨矿宝藏忽然显露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