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温柔得像是在诱哄年幼的孩子,可她的手却是毫不犹豫的将那银针刺进了苏迩的喉咙。
一针毙命!
身旁的人就这么咽了气,陆惜迟看着他渐渐没了呼吸,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了打衣摆站起身来。
可是一抬头,余光中那熟悉的紫衣男子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陆惜迟的自言自语,他从头至尾不曾发出一点声音,让陆惜迟没有丝毫察觉。
陆惜迟淡淡看了他一眼。
空中梅香还未完全消散,楚羡却神情自若一如往常,他此时未着盔甲,披着一件狐裘,仿佛是常年生活在山野里的狐狸,看了一场白得的戏,不解又无畏。
陆惜迟转了眸子,提步向前走去。
“陆二小姐。”
他又叫住了她。
一次又一次,陆惜迟耐心有限,她不想再与他周旋,从未有过瓜葛的人,为何要一次次纠缠。
是以她全当不曾听到,依旧大步往前走去。
陆惜迟依稀听到楚羡似乎又唤了她一声,但人类的声音毕竟渺小,在泼天的灾害面前,还是不得抵御。
“轰——”
是雪崩。
陆惜迟的耳边出现那滔天雷声时,只快速扫了一眼那好似从天而降的雪群,此时此刻,那雪好似当真成了卷云,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如若断崖瀑布。
陆惜迟转过身,大步向前跑去。
可是楚羡的声音不曾压过天灾,陆惜迟的快跑又怎会快过层叠而下的大雪。
她听到身后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即使已到了身体的极限,还在不停向下奔跑。
忽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陆惜迟被人抱起,她怔怔地看着楚羡若刀削般的下颌,不知该作何动作。
她感到腰间的手在慢慢收紧,也攥住了楚羡的衣服。
生死存亡之际,先前的不耐尽数被抛之脑后,唯有对生的渴望驱使着他们不断前进。
可雪的声音越来越大,犹如天雷在耳边炸开,震得陆惜迟心中动若铜铃。
她的眼前全是白色,她感觉好像有白色的墨点泼在了她的眼睛上,彻底淹没了那一点微弱的紫意。
失去意识之前,她的世界已经成了白色的天堂。
而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
陆惜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口大坑里。
这是猎户为摔死动物所打造的高耸无比的陷阱,因着白雪在陷阱中垫了底,有了这个过渡她才没有摔死。
可即使雪已堆了厚厚一层,那阱对她来说还是深不可测。
陆惜迟不禁有些泄气,她将头向旁边一歪,谁曾想这不经意间的动作又让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紫色。
楚羡还在昏迷着。
现在可能已是下午了,太阳挂在西南方向,和柔日光直直打在了楚羡的脸上,播下一层金色的薄纱。
陆惜迟从来没有离那么近的看过楚羡。
她一直知道他生得很好,可现在这么看突然感受到了平日不曾发现的美感。
那双瑞凤眼如今紧紧闭起,睫毛长长的颤着,不知是冷得还是摔下来疼得,他的鼻梁高而挺直,是契丹血脉大多的特征,那张薄唇在如今的寒冷天气全无血色,他像是一个病弱子,在这糟糕的环境下艰难生存。
陆惜迟的目光又移到了他的下巴上的那片红,他脸上有些擦伤,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些伤口,素日的紫衣被血浸成了深色,至于那银色狐裘早已不见了踪影。
陆惜迟活动了下身子,发觉她身上除了有些酸痛,并无任何伤口,她又摸了摸脸,那人皮面具早已不见了踪影。
若说她运气如此之好,非但没有丧命还全无伤口,她是万万不信的。
与其说她被上天庇佑,不如说是身侧之人一直在护着她,以免她受此伤痛。
想到此处,陆惜迟多少有些不解,对她来说前世楚羡与她并无交集,这辈子的几次交流更是夹枪带棒,他明可以不救她的,以他的武功若是独身或许早就逃了出去。
陆惜迟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楚羡,对着他出神。
然后,那双瑞凤眼,就在她神游之际,缓缓睁开了眸子。
二人相对而视。
冬日暖阳萦绕在他们身畔,照的二人身上的雪晶莹剔透,那光洒上眉梢,彼此的眼睛在对方眼里宛若深海,千斛明珠也难抵这寸寸秋波,流眄双瞳,盈盈难分。
陆惜迟怔了一瞬,眨了眨眼,极为不自然地侧目回头。
楚羡从未见过她这般姿态,勾起了唇,他也将头转过去,过了一会似还是觉得有趣,又低低地笑出了声。
陆惜迟不明所以,瞟了他一眼也不开口。
她不理楚羡,楚羡也不来寻她。
二人就这么静默着。
身下的雪已被坐得硬了几分,陆惜迟被冻得瑟瑟发抖,她忍无可忍站起来徒手挖雪,若说挖雪会冻手,但若是不挖她今晚就得被冻死。
楚羡看她动作,也跟着她一起挖雪。
陆惜迟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口,迟疑问道:“你的伤……”
“擦伤而已,无妨。”
楚羡手中的动作一停未停,陆惜迟看他精神不错,便也没有太过挂心,点了点头就继续忙碌着。
大约两刻钟的时间,二人终于把雪都挖到了一边。
陆惜迟累得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微微喘着粗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繁星披上了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