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激雨。
翌日清晨,陆惜迟抱着一把箭矢去了城楼。
东南崎岖,兴化这里还是高处,漳州却又成了低洼之地,雨水纷纷流向漳州,那边泥泞非常,一脚下去带起半拉的泥。
是以孟将军认为这是个上好的攻城时机。
于是一大早,全军便在阵前肃穆准备发兵。
陆惜迟从城楼向下看去。
雨后天晴,金山之上的雪因着那雨稍微融化了几分,远远望去雪水流下,滚滚翻涌,宛若云层落地,在那山上安了家。
阵前大军纷纷着黑甲黑衣,肃穆一片,像是将这土地也染成了黑色。
唯有一人不同。
那人黑甲里镶嵌着紫色的绣线,外露出的衣袍也是淡淡的紫色,他马尾高束,发带飘飘,乍一看倒不像是来打仗的,反而像是到此一游的墨客。
按理说,行军庄严,本是不允许兵士扎马尾的。
可他是楚世子,无人敢妄议。
陆惜迟只微微看了一眼就走下了城楼,她来到放置粮草的仓库,整理着略有潮意的粮草。
仓库简陋,暴雨打翻了屋顶茅草,今晨有些漏雨。
陆惜迟将被雨淋湿了的粮草拉出来晒了晒,正巧遇到周立拉着一马车土豆进了门。
“周大哥,怎买了那么多土豆?”陆惜迟笑着打招呼。
周立卸下土豆,喘了口粗气,这才道:“什么买的啊,都是百姓们送的,我就出去一趟,就拉来这么多,他们本来还想送鸡什么的,我寻思乡亲们也不容易,就只收下了土豆。”
话落,周立又说,“小啊,你去喊他们来卸车,这么多我可搬不完。”
“好咧。”说罢,陆惜迟就小跑着过去了。
今日一战和预想的一样,楚军大获全胜,打得东越抱头鼠窜。
将士们归营后都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纷纷说着照此下去三天之内拿下漳州不成问题。
陆惜迟忙完出来后已经日头西斜,她赶紧加入做饭的大部队,熬上了一大锅粟米粥。
几家欢喜几家愁。
漳州城,主帅营。
东越派下占领漳州的刘将军狠狠砸碎了桌上的瓷碗,发了好大的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兴化失守就算了,难不成现在连漳州都守不住了吗!”
“将军息怒。”副将后退一步多开瓷碗的碎片,而后赶忙又上前劝说,“将军,城内排水缓慢,道路泥泞,底下的兵士难以行走,况且粮草昨夜也被雨淹了大半,天灾在此,实在没有万全之法啊将军。”
“你们一个个吃朝廷口粮,却无法替陛下办事,要你们有何用!”
军师见刘将军气得胸口直起起伏伏,侧过身来拱手道:“将军,臣有一计。”
“说!”
“将军,那南楚小儿刚到福宁时也是连连败退,过了几天才开始反转局面,臣打听到那是因为他们朝廷的粮草送了过来。如今我漳州虽潮,但气候还算合宜,兴化虽干,可寒冷刺骨,无法忍受。”
“臣以为,若是他们没了粮草与冬衣,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萎靡不振,届时将军必能守住漳州,并且夺回兴化!”
*
是夜。
南楚军营内,为了养精蓄锐,将士们都早早歇下了,只有几队中军的巡逻兵还在营内巡逻。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流窜着看不甚清的黑影,中军队伍里的杨大眯了眯眼仔细观望,可目光所及并无怪异,他当是自己看错了,跟上队伍就离开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闪烁着点点光芒,那不是星光,不是夜火,而是几人的眼睛。
他们兵分几路贴着营帐周围,蹑手蹑脚地寻找着目标,仿佛是夜间觅食的老鼠,让人听不到一点声息。
其中一细作来到一间库房撬开了那门,他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粮食味道,伸手一摸更是草料软软的触感。
他内心暗喜,点燃了手里的火把,一把扔了进去。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照亮了草料的阴影。
那人做完这些,赶忙将门关上,心想着任务完成,去往先前约定好的地点汇合。
结果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小兵站在他面前。
其中一人身子矮小,肩窄瘦弱,另一人还算高大一些,但相比那般壮兵还是略逊一筹。
细作看到他二人并不慌乱,反而放肆大笑起来,他想着总归烧净了他们的粮草,就算死在这里也算为国捐躯,更何况这二人看起来都不像武功高强之态,而他能被派进来则是经过了层层选拔,以一敌二,他并非全无信心。
是以他口出狂言,挑衅道:“我已经将你们的粮草烧光了,即使杀了我,你们也无济于事!”
陆惜迟挑了挑眉,笑出了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