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如今确实不宜开战……”有些官员赞成他的想法，窃窃附和起来。

和顺帝深呼了一口气，身为君王，他怎愿白白让出国土，但如今这般境况，军饷难筹，无将可用，他年纪见长这些年神思愈发不济，看着底下的杂言碎语，越发心余力绌起来。

“不可！”正当这争吵不休的时刻，孟将军站了出来，他推翻了曹德广的建议，满腹雄心道：“陛下，领土之事，岂能儿戏？臣愿领兵，收复我东南二府！”

曹德广看他一眼，掩下眼里狠辣，阴恻恻道：“孟将军有雄心壮志自然是好，可没有粮草，后继增援不上，孟将军是要让将士们随你葬身异乡吗？”

“你！”孟将军瞪他一眼，对着和顺帝抱拳请命，“陛下，臣愿捐出所有身家，助我南楚一战！”

“臣也愿！”陆鹤青也请命。

有他们二人开头，那些有家国大义的臣子纷纷言上，立志捐款以助夺回领土。

和顺帝终于展了眉，他看向站在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楚君泽，问道：“太子意下如何？”

楚君泽躬身一礼，眉低目顺，挑着好听的说，“既然诸位大人有如此豪情壮志，儿臣以为，此战可行。”

“好，”和顺帝正有此意，大喝了一声，“既如此，朕下令后宫裁减份例，助我南楚一战！”

“父皇英明。”

“陛下英明！”

于是，天家便定了十月三十，出兵东南。

陆惜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栖棠斋绣花。

彼时她的兄长陆天骐得了恩典回府看望，收拾好细软后，他便来到后院想再看看自家妹妹。

他本想远远看一眼就走，可不曾想陆惜迟即使绣花也是眼观六路，当即就被抓住了。

陆惜迟看着她去了多日不曾归家的兄长，少年意气风发，胸中壮志未酬，他眼里有离乡的忐忑，也有报国的壮志。

陆惜迟叹了口气，去到里屋拿了她令人做好的软甲，递给了陆天骐，她道：“此去一路艰辛，愿这软甲能护得兄长性命，保你平安归来。”

陆天骐细细抚摸手中的软甲，知道他的妹妹嘴硬心软，感动得当下就要落下泪来，“妹妹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

“何时出发？”

“十日后。”

陆惜迟点点头，和家里人陪着陆天骐一路走到了府门口。

一家人在门前依依惜别，陆鹤青的嘱咐声接连不断，混着陆汀兰低抑的哭泣声，萧凉秋日，离别时分，最是伤情。

虽经前后两世，但此情此景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泛起泪来。

她转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再转过来时她还是那个举世无双的陆二小姐。

她细声叮咛，是对亲人最真挚的祝愿，，“愿兄长一路顺风，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挣个功名回来让妹妹我出去炫耀一番。”

“好，我一定立功，让父亲和妹妹以我为荣。”陆天骐摸了摸她的脸，郑重颔首。

“走吧，军营那边该催了。”陆鹤青拍拍他的肩膀，虽知前路凶险，但长子有如此壮志，他还是高兴的。

“好。”陆天骐转身，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

“等等！”

这是一个许久不曾听到的声音，陆惜迟只觉耳熟，待她反应过来时，那声音的主人已到了他们眼前。

这女子身材瘦小，皮肤惨白，初冬时分她却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脸蛋从氅衣中露出，更显得她那张脸只有巴掌大，她眉眼温柔，唇色浅浅，虽是病弱，眼里却有光亮。

她小跑过来，停下时因为瘦弱还轻喘着气。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快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平安符递给陆天骐，小声道：“颂时祝大哥哥得胜归来。”

陆天骐慎重接过，仔细放在了怀中，他心下熨帖，“谢谢四妹妹，大哥一定平安凯旋，给你带东南上好的美玉。”

陆颂时点点头，牵出一抹甜甜的笑来，很是乖巧可人。

陆惜迟怕她吹风，给她带上了氅衣的帽子，也是宽慰，“四妹妹有心了。”

陆颂时轻轻唤了她一声“二姐姐”，随后便不再说话，站在府门口默默看着陆天骐远去，安然娴静。

陆惜迟知道，因着陆鹤吟战死沙场，前世每每陆天骐出征陆颂时都会给他求来平安符，想要保佑她这位堂哥平安归乡。

她看着陆天骐行走在川流不息的街上，夕阳西下，少年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在漫天红霞下好像画中的残影，他豪情满满，奔向那条理想之路。

待陆天骐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时，陆家人纷纷回了府。

入夜时分。

银朱给陆惜迟端来一碗安神汤，看着天色担忧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你喝完这汤快些歇息吧。”

陆惜迟微微推开她的手，并无困意，她举目看着窗棂外的月亮，为远去的兄长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