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惜迟绕了好几条路最后才跟着一个洒扫丫鬟来到了楚羡的书房。
这里似乎无人看守,里外不曾见到一个人,四周安静得诡异,只有落叶凋零,飘落在地,又被风卷走的声音。
陆惜迟踌躇一瞬,最终抬步走了进去。
*
楚羡让百篇守在外面,一把打开书房的门。
然室内窗明几净,万卷齐整,连脚印的灰尘都不曾有,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他又往里一探,更是没有预料之中的身影。
楚羡蹙眉,关上门,走了出去。
而在他走后,陆惜迟的身形出现在另一旁的灌木丛中。
她往里藏了藏被她打晕的丫鬟,拆下满头的发钗,披上粗布外衣,默默看着楚羡离去。
陆惜迟轻呼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有诈,否则她怎能如此顺利地进入楚世子的书房。
她躲在暗处等了片刻,确定无人来此,这才轻踮着脚,悄然入了书房。
许是为了诱她,软骨散被楚羡藏在显眼处,陆惜迟只略微找寻了一番便得到了此物。
她将药包放在怀里,收拾好被她翻乱的柜子,转身——
就看到原本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微风带着阵阵尘叶徐徐吹来,吹起了倚靠在门边人的衣袍。
还是那件鎏金紫衣,还是那抹熟悉的如意团花纹,只有那高束的马尾是她不曾见过的装扮,他霁月风光,身长如竹,眼角微微一瞥划出弯月的弧度。
他就那么看着她,那双宛若清泉的瑞凤眼里有玩味,有戏谑,还有冷漠。
他薄唇轻启,是猎物上钩般的自得,他道:“陆二小姐身为客人却私自来主人家的书房,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陆惜迟方看到他时,被惊了一瞬,心脏动如擂鼓,这会冷静下来那心跳渐渐平复。
她掖好怀里的药包,神色淡然,不留破绽,既是被当场拿到,她也无心辩驳,只轻轻蹲了下身,道了一句“世子”,就再无动作。
楚羡看着面前的小人,明明只堪堪到他肩膀,却昂头垂目,不见一丝慌乱。她身上的这件婢女粗衫略微有些大了,长长的外袍盖到膝上,只露出半截腿来,更衬得她窈窕玲珑。
她发上已无了今晨看到的烫花,连钗环都不再做配,唯留一缕发丝散落在胸前,远山黛眉,杏目轻阖,琼瑶玉鼻,口点樱桃,真真是雪肤花貌,海棠醉日。
楚羡见她不语,不急不恼,唇瓣勾起一丝笑来,“陆姑娘为何在此?”
陆惜迟依旧垂着眸子不看他,声音轻缓,不容置疑,“臣女来此,是想向世子借用一件东西。”
“借用?”楚羡双手抱胸,每一寸发丝都写着张扬,他语气不明,“陆二小姐,不告而拿,是为偷。”
陆惜迟闻言,长睫颤了颤,依然不为所动,她只道:“世子恕罪,不过既是世子引我而来,世子洞悉了全局,臣女应当算不得偷盗。”
“我引你?”楚羡装作不懂,语调轻扬。
陆惜迟笑了笑,这才抬眸直面楚羡,她眼中的男子纡青佩紫,容貌上乘,若是忽略他眼底的不怀好意,还真是迷惑人心。
她声音明亮,字字清晰,“若非世子有意,怎会诱臣女去那鬼市,臣女又怎会在鬼市遇到那红衣郎中,只怕这赏菊宴的帖子,也是世子殿下提早为之,世子既知臣女所需,还使了这个伎俩,不正是同意将这软骨散赠与臣女?”
楚羡闻言,愣了一瞬,而后笑出了声,“你倒是聪明。”
陆惜迟不接他的夸奖,只说心中所想,“世子若有话想问臣女,那便问吧,但这软骨散恕臣女不能奉还。”
楚羡止了笑,盯着她的眸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要这软骨散有何用处?”
“保我兄长性命。”陆惜迟如实回答。
“你要对他下药,以让他不得去这年关之役?”
“非也。”陆惜迟也迎着她的目光,不愿再多说,她道:“世子殿下,我陆府之事,还望殿下莫要多问,殿下只需要知道我所作所为只是为了陆家即可,总归碍不到世子的大业,世子无需挂心。”
楚羡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字,眸光锐利,“我的大业?”
陆惜迟悠悠道:“世子身为先可汗独子,自然是要回契丹平叛乱,承汗位的。”
楚羡感到可笑,反驳她,“契丹夷狄,我在南楚锦衣玉食,人人奉承,何苦要回去争?”
陆惜迟顺着他的话来,恭顺乖巧,“世子说的是。”
楚羡感到自己被她噎了一下,但面前的女子尊敬待人,不见喜怒,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陆惜迟也回看过去,她眸光坦荡,眼底荡漾着独属于少女的璀璨,仿佛飞舞在天地之间的一粒冰晶。
楚羡收回目光,看向别处,他语气淡淡,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去长安街,所图何事?”
“臣女喜甜,自是去买那桂花糖糕。”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咬字清晰,面庞白净,直让楚羡怀疑是否是他多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