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也听到了女孩子的话,他起身向种苗店走去,“我不是小偷,这里以前是我的家,我见门没锁,就自己进来了,实在抱歉。”
女孩子已经收伞走进了种苗店,拿起桌上的火柴,将条几上的油灯也点上,又顺手把桌上油灯的灯芯再拧出些,店里顿时亮堂多了。她靠着桌子,一手撑着桌面,略带几分警惕的看着掀开帘子走进来的闫憬,“你说这里是你以前的家?你是闫家二姑娘澄澄小姐?”
闫憬瞄了一眼在女孩子身后上上下下飘忽不定的艾君娴,才看向女孩子,微笑着点头,“是我,我听闻长者将这里卖了,是姑娘你家买下了吗?”
女孩子也点头,“我喜欢这里,所以求着爸爸妈妈买下了这里。啊,你吃茶吗?”她说着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看着闫憬,脸上有些苦恼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平时都是田姨打理,这会她不在,我都不知道茶水在哪里。”
闫憬也没有要喝茶的打算,客气了几句便要离去,可女孩子却执拗地不让他走,说什么也要他等田姨回来,吃了茶再吃,不然的话她自己就太失礼了。闫憬本不想答应,可看见艾君娴冲自己打眼色,又见她歪头看了女孩一眼,似乎有什么发现,便笑着应下了,就在桌边坐下,跟女孩子攀谈起来。
这女孩子姓木,闺名一个森字,说是父母姓名中皆有木字,加起来共有四个,便给她起了木森这个名字。她今年才十八岁,可自幼身子不大好,又加上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对她管教也极为松散,随便她做什么,只要不是损害身体健康的事就行。她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平常就爱到处玩,一开始只是在家附近,渐渐路途就远了,今年开春时到了桦荫镇,本来是只想暂住几日,可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很合她的意,便有了在这里常住的意思。她给父母去了信,之后父母亲自来了一趟,最后就为她买下了这家种苗店,还把一直照料她的田姨送了过来。
木森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我昨日才知道田姨原本就是这里出身的,三十多年前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去外地谋生,飘荡了十来年后才终于在我家安下了身,一直照顾着我。昨日她为我去买东西,被人认出了,我才知道了她的过往,昨晚还陪着她一起去了她以前的家。她的父母当然是早就不在人世了,有个姐姐嫁到了离这里有段路的村子,还有个哥哥留在镇子上。时隔多年再见到她,竟毫无欣喜之情,田姨很是伤心,我带她去客栈喝酒,没想到遇上大雨不得不在客栈里住了一晚。”
木森完全不给闫憬开口的机会,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性如此,对于刚见面的闫憬就能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说起昨晚那场雨,可真是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我还听客栈里的人说,每次下这样的大雨,都是因为镇子上要办喜丧。可惜,我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按照这镇子上的规矩,是不能去看的。”她说到这里,盯着闫憬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讶色,“看你这个发髻,你已经嫁人了么?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大的人呢。”
闫憬一直听着,木森之前的话他都没怎么在意,直到听她说昨晚她也住在客栈时,才留神,再等听她提到喜丧,便抬眼盯住了她看,最后听她说未出嫁的姑娘不能去看喜丧又盯着自己的头说出那样的话来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但因为还没有见到木森口里的田姨,所以还不能确定。
艾君娴飘到了闫憬身边,坐在了圈椅的扶手上,一手遮住了嘴,凑到闫憬耳边低语,“她这身衣服是月原国特有的,虽布料看起来一般,但她手上那个小包却用料精良,刺绣出众,我记得我也有类似刺绣的物件,是天京城里一位有名的绣娘绣的,这位绣娘在我去世前就不再为人绣物件了,但看她这小包的成色,时间不会超过两年。我是想不出天京城里谁家能有这么大能耐,还能请动那位绣娘绣物件,她的姓名肯定是假的。”
比起木森这个名字是不是假的,闫憬其实更好奇为何艾君娴如此笃定那位绣娘不会再给人绣物件。恰好此时木森像是想起了什么,丢下一句稍等便急匆匆的往院子里的小楼去了。闫憬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楼堂屋里,才看向艾君娴低声询问那位绣娘的事。
艾君娴一手撑着圈椅的后背托住了下巴,看着闫憬似笑非笑,“因为那位绣娘现在我那位六哥的府里,是个极为得宠的妾呢,她那心眼子比藕还多,唉,湛霜月要是嫁过去,暗地里定要吃亏的。”
闫憬挑了挑眉,“我跟你确认一下,你的六哥是六皇子艾坤艾固安吗?”见艾君娴点头,他又挑了下眉,“那你不知道他也死了吗?听说死后还诈尸了,这事在天京城闹得很大呢。湛霜月的未婚夫现在变成了你四哥艾琰艾子维,对了,他现在是荣亲王了。只是那位绣娘既然是艾坤的宠妾,的确没有再为外人绣物件的必要了,但万事难说,也许她与木森家有牵连呢。你有没有觉得木森的长相和湛露月有些相似?”
艾君娴想了想,才想起湛露月是谁,“你这么一说,她侧头时的确与湛露月有几分相似。”她说完这话,就瞪大了眼,“再这么一想,她其实与木繁枝长得的有几分相似的,只是比起木繁枝那总是算计人的神态,她就显得天真无邪多了。不、不会吧,她又说她父母的名字加起来有四个木字,木繁枝不就有两个木字吗?她又姓木。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可能的吧。若真是我想的那样,那她父亲是谁呢?天京城世家中哪位爷的名字里有两个木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