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妮莉雅说的也是实话，以前她常常夜里失眠，有的时候就会爬上城墙或是塔楼在黑夜里看一看临冬城的景色，毕竟登高才能望的更远，不过有一次无意间被琼恩撞见了，于是后来琼恩便时常陪她一起看夜景谈心。

再后来...班扬叔叔若是从长城回来，他们就会在夜间一起爬上塔楼，在夜色里听班扬叔叔悠悠述说长城与永冬之地的故事经历，他们感受着深夜的寒风，也能有种自欺欺人的身临其境之感。

当然了，这种身临其境之感，也只有琼恩能够感受到，对于莉雅而言，就算是永冬之地的寒风，她也毫无感觉...

“你们从来没有说过...”布兰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自然！”莉雅回过神来，得意扬扬的笑道：“不然为何说是秘密呢？”

“好啦！”她站起身拍了拍布兰的肩膀安抚：“别多想了，你不是还要去找三眼乌鸦吗？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嗯！晚安！莉雅...”布兰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听话的躺回推车里准备睡觉。

“晚安！”柯妮莉雅将布兰的被子盖好，俯下身在布兰额前落下一吻，温柔的低语：“好梦...”

柯妮莉雅在推车旁守了一会，等到布兰熟睡之后，才转身准备继续回到她的树下，可刚转过身就发现玖健居然还坐在篝火边看着她与布兰。

莉雅挑了挑眉，她对这个少年的第一印象果然没有错，这个人简直安静到一种诡异的程度，她都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没有入睡。

二人对视着，气氛一时间有些无声的尴尬...

“你是一个很好的长姐...”

沉默间，玖健突然开口起了话题，这几日的赶路时间里，柯妮莉雅照顾布兰以及瑞肯，无微不至又温柔至极，对待瑞肯的时候更是极富耐心。

玖健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出柯妮莉雅对待瑞肯布兰和对待他们时的态度差异，她看向他们的时候笑容完美温柔，却无形之间就已然在双方之间树立了一道高墙，寸步不可移且更是不可逾越。

“你也有一个好姐姐！”柯妮莉雅看了眼不远处熟睡的梅拉，梅拉对玖健的维护丝毫不输于她，莉雅耸了耸肩也走到了篝火边坐下，随意的开了个玩笑：“你这话说的，会让我误会你也想做我弟弟呢！”

“梅拉很好，我没有想换姐姐的想法！”玖健有些忍俊不禁，又莫名的执着道：“更何况...我应该比你年长！”

“伊耿历286年！”柯妮莉雅突然吐出一个年份，又问道：“你呢？”

“伊耿历286年！”玖健坦言说着，沉吟一秒又补充道：“一月！”

“呵！巧了！我也是一月！”柯妮莉雅手肘抵着膝盖，右手撑着下巴往少年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又追问：“你是几日的？”

此时，柯妮莉雅脑子里莫名浮现不知是何处看来的一首诗歌，大概是前世不经意间曾阅览过，便留了印象，那些诗句原已有些模糊，但这一刻却莫名的觉得颇为应景，倒是又逐渐清晰了起来。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

舟中看霞，月下看影

灯下则宜看美人

妩媚动人，撩人心弦

望着面前夜色下静坐篝火前的少年郎，世人皆道的灯下美人不外如是！

不过若是把那“妩媚动人”一词换成“目若朗星，清逸俊秀”，或许会更贴切些！

“16日。”少女的目光有些灼人，玖健不自觉的便侧目看向面前的篝火，躲过了那直勾勾的目光。

“好吧！你赢了...”柯妮莉雅挑了挑眉，有些无趣的坐直身子，又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月亮，已然想要结束话题，便道：“很晚了，你还不睡吗？”

“正准备睡了...”玖健说完默了默，又皱眉看向莉雅：“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柯妮莉雅挑眉，她望着远方的天空，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的声音在夜下的深林里传来，莫名有些飘忽：“于我而言，黑夜才是白昼，夜阑人静的长夜才是属于我的时间，也唯有这时，我才能看看这个世界！所以，我一般都没这么早睡...”

“可你白日也不曾有时间休憩...”玖健眉头微蹙，想到前几天相遇的那日，在黎明之前的时刻，她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显然定是一夜未眠的寻找他们的踪迹，可第二日却依旧随着他们赶了一整日的路程，便忍不住问道：“你不累吗？”

她犹如永远不知疲倦的水轮一般，无论昼夜的孜孜不倦，可人由血肉铸成，又怎么可能当真无知无觉，毫无疲惫...

柯妮莉雅一时怔愣，原本平静的心湖不免泛起一阵波澜，却很快又被她强行抚平，莉雅扯起嘴角笑道：“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正如我所说，我属于长夜...”

“而你...”柯妮莉雅站起身来俯视着少年，坐在篝火边的少年笼罩在暖色的火焰光中，脑海里不由浮现初见时，那黎明晨曦光影下的惊鸿一瞥，以及那如星如月的眼眸里一闪即逝的微光，便勾唇笑着调侃道：“而你，属于黎明！”

“所以...黎明少年，早点睡吧，祝你好梦！”

莉雅丢下意义不明的话，便转身向之前的树根下走去，独留下不解其意的玖健一人坐在篝火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怔忪的久久无法回神...

莉雅属于黑暗的长夜，一直如此...

而黎明则携着白昼的第一缕曦光，瞬息间便驱散长夜的黑暗与冰冷，给世界带来最初的光亮与温暖...

长夜与白昼无法共存，它们处在两条永远无法交错的平行线上...

在柯妮莉雅看来，黎明...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