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我爱他，那又怎么样

“你好，这里是蓝瞳鸢……真子？”

到学校天台上接电话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蓝瞳鸢在接到绿间电话时想。

绿间在电话那一头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阿鸢。”

“怎么了？今天不是休息日么？真子的声音听起来可一点也不轻松啊。”

“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没有用哪怕一句话和蓝瞳鸢寒暄，或者作为过渡，绿间直直地发出了疑问，语速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容回绝的态度，“我昨天想了很久……联系黄濑的表现，还有我的状况，我大概明白了黑子想要做什么，以及他当初为什么要退部。”

他停顿了一下，复而继续道：“可是阿鸢，就算你暗示我，你的到来是赤司的命令，我也搞不明白你要做什么。”

“诶——”空闲的右手将黑色长发轻轻抚摸着，蓝瞳鸢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欢快语调，笑着对绿间说，“这世界上还有你看不透的事情吗？一直，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心里明白一切，却从未插手的——”

他的声音到了这里骤然变调，娇柔的少女声音瞬间变为了阴冷清淡的少年音，诉说着它的主人并不是那么美好的心情：“——奇迹的世代之一，绿间真太郎。”

“……你什么意思？”

“真子，”蓝瞳鸢看着天台铁栏之外的广阔天空，又俯视着楼下那一群吵吵嚷嚷地，刚给火神补习完去买午饭的篮球队员，视线紧密地在某个蓝色身影上黏着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谈得上是青梅竹马，所以我明白，你是个冷静又自矜的人，也是个聪明人，不会私自插手旁人的事情。”

他伸出手，看着手掌在视野之中将那个身影包裹了起来，笑意更显，刘海之下的双目却越发亮了，“可是说真的——这样的你真是讨厌到了极点。”

“我也不指望你的喜欢。”被蓝瞳鸢这一大通似指责又非指责的话砸到头上，绿间依旧保持着理智，没有发火——话说回来，如果每次蓝瞳鸢说这种话时他都发火，那他早就被气死了——他对蓝瞳鸢道，“那又如何？每个人又每个人生活下去的准则。”

“诶——”发出了一声语意不明的诶，蓝瞳鸢轻笑了起来，“可是真子是个傲娇啊？傲娇总是会忍不住去关心谁的——比如，数学笔记，钥匙，企鹅娃娃，蓝色的护腕，绿色的运动水瓶……”

他报出了一串又一串物品，绿间刚开始听得不明所以，越听却越心惊——这些东西都是他在帝光时期，悄悄放到黑子书包里的幸运物，并不是每天都放，但是一旦水瓶座当日运势不好，他就会趁着早上的训练时，悄悄地放进黑子放在部活室的书包里。

并不是想要关心他，只是希望那个一直努力的人在不幸之时，运气哪怕能改变一点也好。

这就是绿间心里对自己说的，一直以来这么做的理由。

而到现在，很多东西连绿间都忘了，蓝瞳鸢却一件不落地背了出来，这就可以现象，从帝光中学时期开始，蓝瞳鸢对黑子到底有多么执着。

众人所见到的事情，他都见到了；众人所没有见到的事情，他也见到了，再黑暗在没有人知的地方，只要有黑子在，他就会出现在那里的某一个角落，用那双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不放过哪怕一分一秒。

那是一簇在黑暗中无比耀眼的火焰，只为那一个人而点燃，只为那一个人而燃烧，也只为那一个人而熄灭。

绿间相当清楚黑子在蓝瞳鸢心中是什么地位，因为蓝瞳鸢的世界太小，小到只要有那么一个重要的人，他就会奉那个人为世界的中心。

而从各方面来看黑子哲也无疑就是那么一个中心。

这么确认的同时，疑惑也在绿间心里暗暗萌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黑子哲也开始走进了蓝瞳鸢的世界？从各种方面来看，这两人当初在国中，除了成天看不到人影外，根本没有共同点，亲朋好友中唯一的交集就是绿间，但是绿间却不知道其中原因。

他曾拿了一张纸，细细地列出蓝瞳鸢为他所知的人生时间表，思考半天却硬是得不出结论————蓝瞳鸢之前是在是个很宅的人，除了学校，绿间家，别的地方都不愿意多呆哪怕多一秒。

难不成是图书馆？

绿间最后只能这样猜想了，却又想起来蓝瞳鸢并不轻易和人说话，看的书也很偏门，而黑子则是喜欢文学作品，这两人根本无法在书上聊到一块去；而习武与舞蹈，却是在黑子与蓝瞳鸢已经相识后发展起来的爱好。

“……停。”绿间打断了蓝瞳鸢继续数下去，“你到底跟了黑子多长时间？”

“你是问我什么时候和哲酱认识，还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蓝瞳鸢的心情非常好，“真子，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你那总是高高抬起的头颅，总算也有无法一览无余的地方啊。”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蓝瞳鸢道，“只是——战争开始了，真子。”

“……”

“不奇怪吗？为什么我要彻彻底底地去帮助哲酱？明明如果帮助他的话，他会连征兄长一起打倒也说不定。”蓝瞳鸢对着手机吹了口气，听在绿间的耳畔有着微妙地嘶嘶声，犹如蛇信，“但是我对此很期待。最开始是凉子，他已经在哲酱的第一波攻势下落马了。”

“……第二个，是我。”绿间的声音带着肯定。

“是的，”蓝瞳鸢笑道，“第二个是你，在我们和你们的赛场上，最重要的对战并不是你和我，因为赢了我对你来说没什么——但是，哲酱赢了你。”

即使绿间看不见，蓝瞳鸢的右手依旧做了个坠落的姿势，“于是继凉子之后，你也从王座上摔了下来，从此与凡人无异，想要向王座攀爬的心情自然会再度回到你的心中。”

绿间没有说话，他知道以蓝瞳鸢的个性，这句话肯定还不算说完，接下来的话会更加深刻，也会更加地……刺骨。

“真子，这是件好事。”蓝瞳鸢轻轻地道，笑容小小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有种孩童般的天真，“站在王座之上不好，”他摇摇头，仿佛真的觉得这样不好，“站在王座上，你对下面一无所知，就像是攀登，到了山顶后，你不会再想往下看。说是有了更高的追求，那也不过是借口罢了，因为那只是一种逃避，一种逃避式的傲慢——”

他的语速越开越快，“你已经站在高处便不愿去回顾攀爬的艰辛，你已经站在高处便自觉有了旁人所没有的神格，你已经站在高处便能傲慢地昂起下巴，也不顾下面有谁在攀爬地无比艰辛只为跟上你，跟上你们的步子————”

“……黑子。”绿间道。

蓝瞳鸢笑得更开心了：“对啊，是哲酱——被你们所丢在后头的，原本也是你们中的一员，却不再被你们需要的哲酱。”

随后他听见了绿间那边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你是在，复仇。”

绿间不顾自己失手摔落在地的陶瓷杯，一字一顿地道，说的过程中只觉得冷意不断蔓延，“你在帮黑子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