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秀德之战（中）

今天的天气预报不太准。

小护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扣响了问诊室的门。

“有什么事吗？”门内传来了医生略微不满的声音，“我说过，有病人的时候不要随便敲门。”

护士十分淡定：“可是蓝瞳医生，外面突然下起雨来了，而您的儿子打了电话到前台说他今天没带伞……”

门内的蓝瞳医生迟疑了一下，气急败坏地道：“进来！”

护士走了进去，神色淡然。

好医生多半有点怪癖，护士即将面对的这名也不意外————年纪不大，儿子却十几了的蓝瞳医生，特别讨厌光，和人多嘈杂的地方，因此诊室布置地非常阴暗不说，也很少有医生在他有病人时敢为一点小事情去打扰的。

“先一旁等着，我把面前这个解决完。”

拥有一张忧郁美青年脸的医生紧皱着眉头，用手扒了扒头发，又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病人。

护士瞥了一眼，那是个非常俊秀的少年，额发修剪地整整齐齐，墨色的发丝已经快长到了肩膀。按理说这种发型对于少年这样的年纪来说会显得十分女气，但少年却神色严谨，坐姿端正，一身西服非常地正规，举止间有一种少年人所没有的从容优雅隐隐透露出来。

“塔矢小朋友，”用笔杆子敲敲病例，蓝瞳澜道，“我正式地告诉你一遍————性情大变不一定是人格分裂，任何对大脑有损伤的病症都会导致性情大变，而且有时候，过大的打击也会让人一夜之间成长起来————我觉得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你所描述的那个人来说都很符合。”

“可是……”名叫塔矢亮的少年神色间带了点茫然，语气十分急切，“他最近并未遭受什么打击，棋院的手合赛有来参加，围棋会所也经常去，我弄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受到打击……如果说是病症损伤大脑的话，发高烧会么？”说到这里他又焦急地道，“这会影响他的个人健康么？”

“不会，”蓝瞳澜先给了他一个肯定，又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此刻他白大褂半挂在身上，半敞不敞地十分像是个街头混混，“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受到什么打击……你又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他的密友，更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你怎么就能在我面前如此肯定地下定论？”

少年听到这番话愣住了，蠕动着嘴唇，再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护士心想，蓝瞳医生你又欺负小朋友了，上次欺负你儿子的宝贝暗恋对象结果惨遭暴打还不算个教训么？

“蓝瞳医生，”护士咳嗽几声，“时间不早了————您儿子此刻在学校么？”

介于蓝瞳澜的儿子蓝瞳鸢今年刚刚取得学位，医院高层对这个少年非常重视，心理学在医学界本身就是个冷门，偏偏最近又在群众中十分吃香，蓝瞳澜这么个屌丝模样能养出那样彬彬有礼，天赋异禀的儿子，医院高层惊悚之余十分期待日后将这少年收入院中成为一大招牌，对中下层下达指令，重点关注和照顾这位未来名医。

“不，他今天出去和绿间家的小子打篮球赛了。”蓝瞳澜看了看神色中带了点沮丧却还强撑着的塔矢亮，拍了拍脑门，“看我这记性————你要是还是放心不下的话，带那个人去找我儿子看看吧，他才是心理学的高手，可以进FBI国际专用医的那种，诊费我就不收你的了，他给不给你朋友看全看他个人心情。”

看着面前那个痞子一样的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两把伞说‘给我儿子和他暗恋对象，绿间家的小子要是没伞就叫他自己选择，看是和我儿子挤一把伞还是和我儿子暗恋对象挤一把伞’的模样，就算塔矢亮，也不禁开始怀疑所谓心理学界的权威是个怎样的存在。

塔矢亮三番两次来这里是有目的的————他最重要的，棋局上的对手进藤光，最近很不对劲，各种不对劲。

再也不会兴高采烈地吵吵着拉自己去吃拉面，再也不会和自己在棋盘上挣个脸红脖子粗，下一秒转身就跑，再也不三天两头和自己赌气，且变得沉稳，棋风变得更加犀利，棋力猛地拉高一截的进藤光……这样的进藤光真的没问题么？

塔矢亮在偶尔一次看见进藤对弈中的眼神时，惊得冷汗慢慢地就从背上冒了出来，之前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全部停顿在了那一秒。

他再清楚不过进藤以前的眼神了————那是一种狮子般的目光，从来都是带着一种毅然的冲劲儿，带着向上冲的气势。

而现在的进藤，无论何时何地，和谁下棋，都是面色平淡，他看着棋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再熟悉不过再拿手不过的东西，对手根本无法激起他的战意，所以旧日里他那种冲劲儿，那撕咬上位者的努力神态，全然不见了。

这样的进藤……实在是让塔矢亮很陌生。

最不对劲的是……塔矢亮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好像没有人发现进藤的不对劲，顶多就有人嘀咕说进藤最近棋力越来越高了，胜的越来越容易了，神色都不带变的。

如果换做别人，塔矢亮肯定会认定自己多想了，可是那是进藤光。

如果是进藤光的话，塔矢亮能够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多想，尽管他也找不出原因，但是他就是能够感觉得到，进藤光的变化。

回想起过去自己对于进藤‘体内有两个人’的猜想，塔矢亮实在是难以释怀，然而进藤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真相的，所以他就来向传闻中几家大医院中最好的心理医生求解释——————所谓最好的心理医生就是面前的这个痞子。

“地址？”护士一边接过伞，想着等会给后勤去做，一边问道。

“XXX的体育馆。”

“诶？”塔矢亮站了起来，“我所搭乘的车正好经过那边，下午……棋院里也没有事情，虽然很冒昧，但是能请交给我带过去么？正好我就能请教下令公子了。”

“棋院的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的，”蓝瞳澜倒没客气，努了下嘴，护士就把伞给了他，“什么令公子，那就是个娘炮……”

护士非常及时地递上自己的手机，上面是刚刚调出的一张照片：“这是照片，别认错了哦，我会提前给医生儿子打电话的。不过他今天在那里有比赛，估计也挺好找的。”

“诶？这是……”塔矢亮看清了屏幕上那个黑发红衣的窈窕少女，又看清了那少女挽着的蓝发少年，了然道，“是这个少年么？我了解了。”

看着他指着照片上黑子的手，蓝瞳澜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错了，那个是我儿子的暗恋对象，那个黑发的才是我儿子。”

“……”

刚刚在脑袋里想，这位医生儿子的暗恋对象真是位少有的美丽女性的塔矢亮无语凝咽。

“……您说什么？”

“我说，”蓝瞳澜道，“那个穿裙子的才是我儿子。”

他的脸上写满了‘家门不幸’‘幸灾乐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几排大字。

※

赛场上，聚光灯下，汗水挥洒。

会场内，观众席上，口水飞扬。

“你这算什么？对仗整齐的废话么？”丽子一敲降旗，头疼地看着赛场，再看看那双方还是0的比分，“这可真是棘手……”

“哪一方先得到分，哪一方就赢得了先机。”坐在板凳上的蓝瞳鸢虽然对篮球不感冒，眼力与分析能力却不差，“不过这个先机并不好得到……真子可不是凉子，秀德监督也不是海常胖子，想要从秀德手中先抢过哪怕一分，都是极为困难的。不过……”

他轻笑了一声，“哲酱喜欢先礼后兵，如果真子真的抢到了先机，想必哲酱也会回报一二。”

就像是为了印证蓝瞳鸢的话一般，下一秒，绿间投球成功。

黑子看着那一如他记忆之中的投篮，并未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脚下速度不减，直奔篮下，接住了球。

就以这我们都熟悉的传球作为我们之间比赛的开始吧，绿间君。

黑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让身体作旋转，将球传了出去，随后球便以相当有力的方式贯穿了全场，落到了做好准备的火神手里。

“你……黑子！！”耳侧的短发还带有被球风刮过的触觉，绿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心里瞬时涌上一股怒意，对黑子也是对自己。

加速传球，专用于与奇迹的世代传球的招数，绿间自己明明对黑子的这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是他并未提醒监督，也并未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