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伤害与被伤害
“喂？”
走出体育馆外，黑发的‘少女’伫立在门口，接起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
“阿鸢，是我。”
手机接通后，从容不迫的优雅男声传进了蓝瞳鸢的耳朵里，让他略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征兄长？怎么了？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害的我还以为是真子呢。”
“真太郎的话，才是最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的人吧。”那一头，赤司轻笑一声，“听说，凉太的学校和你们在今日进行练习赛？”
“哪里啊，”蓝瞳鸢也轻笑一声，温婉的笑容里多了点冷意，“人家学校篮球部高端大气上档次，我们学校哪里算得上人家的对手？不过是被人拿来当顺便练手的而已，凉子直到刚刚才被派出场呢。”
“哦，是么？”手上落下一枚将棋，赤司并没有意外这一点，“海常监督的脾气我也有所耳闻……那么你和凉太呢？”
“我提醒他了，”蓝瞳鸢微微侧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场地内叮嘱着黄濑的胖子监督，“可是看起来他不仅没有成功，反而也有点轻视火神君的样子呢。”
“凉太的话，一是因为毕业后的各种赞美让他变得不知轻重了起来，二是因为哲也不在身边，他没必要再压制着自己的傲气，天才就是天才，终究是与普通人不同的，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连真太郎也是如此。”将将棋往前走了一步，赤司慢慢地道，“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的么？关于天才的另类解释。”
“征兄长好过分，什么叫做另类解释啊？”嘴上抱怨着兄长，蓝瞳鸢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许多，“不就是‘我内向是因为我不想和别人说话，我不想和别人说话是因为我周围的人都是低智商’么？”
明明是让其他人听到了都要膝盖中一箭的恶毒话语，由蓝瞳鸢轻巧地这样说出来，反而像是冬日空气里的一口热气，毫无价值，随随便便都能被人吹散。
“我听到棋子移动的声音了……征兄长你在下棋？”蓝瞳鸢问道。
“耳朵很灵敏么。”赤司淡淡地道，“阿鸢，你不学一门棋么？”
“下棋对我们家的人来说都太无聊了，不是么？”蓝瞳鸢眼睛微微张开，目光黏着在了篮球场内，“不过有件事倒是要拜托征兄长，是有关棋的事情……我昨晚看见小优在读围棋方面的书籍，她好像想去考职业棋士。”
“哦，职业棋士么？如今的围棋职业棋士界可不是个好混的地方，”赤司略为惊讶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所知道的，“进藤光，塔矢亮，日本围棋界升起的两颗双子星，棋力据说早已可以与高段棋士匹敌，而这对双子星，目前都还未成年。”
“多少岁？”蓝瞳鸢缓缓问道。
‘啪’的一声，棋子落到棋盘上，赤司淡淡地道，“十六岁。”
蓝瞳鸢本来微眯着的眼睛迅速地张开了，并且在一瞬间睁大，竖瞳在红色的眼珠里微微发亮。
“呵呵。”他慢慢地笑了起来，嘴角慢慢地咧开，“又是天才么？看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天才出现的几率也是会上涨的啊~”
不同于普通人听见某几人的天才名气后觉得羡慕或是觉得不甘，蓝瞳鸢觉得非常地有趣。
“是不是真的天才，我会知道的，所以就由我带领小优进入围棋界吧。”将手慢慢抬起，对准了远处的黄濑，笑得如一朵玫瑰般娇艳的‘少女’双目隐隐地在发亮，如同野兽闻到了猎物身上的气息会坐起身来一般，兴奋的神情慢慢地从他那张温婉的脸上慢慢透露了出来，“解析天才，彻底地掌握天才的心理，这种事情最有趣了……更令人高兴的是，天才往往别具一格，也就是说，天才几乎是永不重复的。”
将手作出枪的模样，对准了黄濑那颗金灿灿的脑袋，蓝瞳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一个词。
“砰！”
明明是玩笑一样的手势，蓝瞳鸢却能眼睁睁地，微笑地看着体育馆的方向————
————看着黄濑浑身一僵，就此头朝后倒下。
“黄濑！！！”
“黄濑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
“喂喂喂蓝瞳！！！黑子刚刚也出事了你别光顾着呼吸新鲜空气啊！！！！”
“哇啊啊啊黑子，你的头，血，血啊啊啊！！！”
练习赛的两方学校王牌各倒下一个，体育馆顿时变得乱糟糟的，各种人员来往如一团乱麻般理不清。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么？”赤司在电话那一头问道。
“凉子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快速地往体育馆里面走着，蓝瞳鸢的眼睛并未重新闭上，“所以，我觉得他该好好教训一顿了，征兄长。”
“想做什么的话就去做吧，事后给我报个平安。”说完，赤司便扣掉了电话。
这个平安，蓝瞳鸢当然不会理解为是自己的平安。他将目光转向正从篮球场里慢慢被人扶起来的蓝发少年，红的发亮的眼瞳紧紧地盯着少年发丝间那一抹明显的血迹————他的视力并不差，甚至是超越常人的级别；他的鼻子也灵敏，闻得到少年发间所溢出的那抹轻微的血腥味，即使它混杂在一堆汗味中间，蓝瞳鸢依旧能够把它从空气里识别出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并看到黑子的神情后，他脸上那从未卸下的笑容，现在竟然慢慢地就消失不见了。径直地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医疗箱，蓝瞳鸢干脆利落地给黑子做了包扎，又声音轻柔地询问着黑子，“哲酱，痛么？”
黑子摇摇头。
果然，还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的关系……明明在高一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重生后却给忘了……黑子扭头又看向海常那边，视线集中到被许多人扶到座椅上休息的黄濑身上————这委实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因为围着海常王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黑子想，这好像和以前差不多，黄濑君总是那么耀眼，他的身边总是不缺人围着关心，也不缺人崇拜，即使自己偶尔想要为这个队友做点什么，也是无用功————因为有很多人比他更关心黄濑。
于是他的视线移到了蓝瞳鸢身上，神情一如既往地认真，即使后者嘴角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他也没有将视线收回。
“……哲酱，看我干什么。”蓝瞳鸢就好像看不懂他的意思一般，歪着头问道。
“不要担心我，鸢桑。”黑子低声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蓝瞳鸢，“请去看一下黄濑君。”
————他太了解站在自己面前的蓝瞳鸢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哎呀，我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蓝瞳鸢转过头去，在自己的包挑挑拣拣，“哲酱你喝茶么，我带了柠檬茶哦。”
“黑子你还管那个家伙做什么！！！要不是他，你怎么会受伤？！黄濑那个混蛋，我一定要让他……”
“火神！！！”丽子喝止了火神的怒吼，“黄濑只是不小心而已，并不是故意的！！”
————何止不是故意的，把黑子伤到，恐怕黄濑这个肇事者，心里比黑子的伤口还要痛。
丽子心里对黄濑失手推了黑子后的表情看得清楚，因此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向蓝瞳鸢，后者罕见地忽略了黑子的话，正在从保温杯中倒出热腾腾的蜂蜜柠檬茶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鸢桑。”黑子摇了摇头，执着的拉着蓝瞳鸢的衣袖，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郑重，“就算是生气，也请去看一看黄濑君，现在这里能够让人值得信任的医生，只有鸢桑了不是吗。”
他用的是肯定句，说的又恳切，让蓝瞳鸢无法继续再装下去。
“还有，鸢桑……你的眼睛睁开了。”低声加了一句，黑子接过蓝瞳鸢手里的杯子，“我真的没事了，黄濑君他不是故意的。”
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对于黄濑为什么突然昏倒，他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愣了一下，蓝瞳鸢的招牌笑容重新挂起，带着一丝旁人不可见的狡黠，“哲酱，头还疼么？”
“诶？”似乎没想到蓝瞳鸢承认地这么快，黑子被这个问题给噎了一下，随即又很快地回答道，“已经没事了。”
“那哲酱和我一起过去吧。”抓起黑子的手，不顾周围城凛队员们‘你在开玩笑？！’的眼神，蓝瞳鸢步子笔直地朝着海常那边走了过去。
“……为什么？”并没有反抗，黑子一边被蓝瞳鸢拉着走，一边疑惑地问道。
“呵呵。”没有直接回答黑子的问题，蓝瞳鸢一声高深莫测的呵呵之后，停在了海常人堆的外围，皱起了眉，“还真是……讨厌呢，凉子的周围总是一圈又一圈的人围着，这样怎么能够让医生治病呢？”
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小女生头疼的撒娇话，但是却成功引起了人堆外围的注意力。
“你们不是城凛的么？”有人呵斥道，“跑到我们这边来干什么，快回去！”
“别和他们废话，刚刚他们那边一个小个子被黄濑不小心推倒，下一秒黄濑就倒了，说这事没蹊跷，鬼都不信啊！”
……
七嘴八舌，乱七八糟。
蓝瞳鸢对眼前的情景只评价了两个词，就足够让外围人群愤怒了————人的情绪本来就很容易感染，更别说是在现在这种王牌倒下，人人慌乱，猜疑的情况————篮球赛硬是被这突发事件搞成了两校恩仇录，要不是城凛成立的比较晚，估摸着陈芝麻烂果子的事情都能在人的八卦属性与乱猜疑的属性的促使下被翻出来。
蓝瞳鸢对于这群人所说的话一个也没理，他只是微笑着把头部受了伤的黑子往身后一护，然后说了一句话。
“真是不好意思，既然医生不能进去给人看病，那么作为罪魁祸首我是否能过去看一下我的被害者？”
……
刹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真的是非常感谢你们能够安静下来。”就像是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一样，蓝瞳鸢鞠了鞠躬，拉着黑子就往前走，而一直围着黄濑的人群此刻再也不敢围着了，一个个瞪着眼挪出了一条道。
黑子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觉得他早晚会未老先衰——与蓝瞳鸢交握的手指动了动，引起后者的注意，他说，“不要这样……请用正常的模式去看黄濑君。”
“已经很正常了哟。”
“那就请再有礼一点，就像你往常那样。”
“好吧。”
蓝瞳鸢答应了，随后便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下，维持在了一个非常有礼的状态上。
黑子：……真的没问题吗？
※
笠松是当时第一个察觉到黄濑的状况不对劲的。
当时黄濑一个不小心，失手将城凛那边的透明少年给推倒在地，虽说非笠松所愿，但是城凛的攻势总归结束了……就是不知道透明少年怎么样了。
一边拿队服擦着汗，笠松一边看向额上一抹血色的蓝发少年，下意识地又去看黄濑————毕竟自从听说要与城凛打练习赛起，这个队里的王牌就表示出了高度的热情，刚开始笠松还以为城凛是多么厉害的学校才会让黄濑变得如此兴奋，后来他才明白——
——黄濑并不是对城凛的到来而感到兴奋，也不是对将与城凛打比赛而抱有期待，这位奇迹的世代之一的反常，全因为不远处那个透明少年。
真是奇怪啊……
刚开始笠松看着黄濑张口闭口小黑子，心想黄濑还真是对旧日的队员分外热情……可是当他在比赛中一个不小心瞥到黄濑的眼神，笠松心里旧日里对黄濑建立起来的印象立马全部被推翻，顿时觉得眼神好，脑袋转得快不是什么好事。
黄濑虽然看上去在防备着城凛的攻势，可是他的眼神完完全全黏着在了城凛个子最小的队员身上，那是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热切，无法摆脱，无法忽视，笠松完全没法想象如果黄濑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这样看着那个少年，后者会作何感想；而当城凛的火神与透明少年配合得默契无间时，笠松注意到黄濑的眼神又变了。
平日里没个正经样子，对粉丝们始终温柔富有耐心，对前辈也有着一定程度的敬重……这样的黄濑，虽然在篮球方面有着令人恼火的高傲，但是笠松还是认可了他作为海常队里的一员，觉得这个后辈虽然不靠谱但是也还算相处。
推翻了，这个结论现在完完全全地被推翻了。
笠松脊背发寒，不由得退了几步。
“笠松？”森山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黄濑看着火神身影的双眼里，有着敌意，以及若隐若现的杀意，混杂着让笠松不明所以的惊愕。
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对另一个见面才不过两次的人发出由心而生的杀意？
随后让笠松惊愕的是，黄濑居然认真起来了，而且在对着火神时，他的敌意甚至没有掩饰一分一毫，只不过他将那令人发寒的眼神把持地很好，每当透明少年的眼神到他身上时，敌意依旧，杀意却硬是收回去了。
————透明少年是黄濑的开关控制器？！
笠松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那么，也就是说，黄濑是不想让透明少年看到他那可怕的眼神？
笠松……不知说什么好了。
本身并不是容易开窍的类型，笠松只好抱着对此事深深的疑惑，继续将比赛进行下去，谁知道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