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西泽尔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雷伊的大腿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呼吸平稳后,他清了清嗓子:“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
西泽尔严肃的语气引起了雷伊的注意。他耐心地等待着恋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决定,”西泽尔抓住雷伊的手,用热恋中恋人通用的深情眼神望着他,“放弃一切成为王储的努力——从此以后,我要专心做一个被爱情圈养的废物。”
西泽尔越说越兴奋,语速越来越快:“毕竟,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我要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事实上,领地上的事务已经让我感到吃力。很难想象,接手一国的事务后,我将会多么忙碌。”
西泽尔安静地望着雷伊:“我相信你无法坐视我成为一个只会享乐、天天与你厮混的昏庸君主。我也无法接受未来的生活中,忙碌到挤不出时间与你相处。”
西泽尔缓缓地摇头:“死后的美誉对我毫无意义,我更在意的是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尤其是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
雷伊想说些什么,西泽尔抬手打断了他:
“虽然,你大概率持反对意见。但我决定还是要对自己保持忠实。”
雷伊叹了口气:西泽尔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即使这次他勉强说服对方,他未来也还是会这么说。
但是,他的责任心驱使他不得不重复曾经的陈词滥调:“可是,这个王国需要你。你是一个优秀、怀着慈悲心的领主,我想你不会坐视温斯坦支持的那个傻子成为国王,那将是一场灾难。”
“可是,也许,我说也许——也许现在很难想象,但存不存在那种可能,卢西恩在成为国王也是一个正直的年轻人?”
“也许当我登上王位后,我也会被权力腐蚀,变成他那样虚伪、热爱玩弄权术、充满施虐欲的坏人,也许我并不比那个傻子聪明多少。”
西泽尔从不掩饰他对卢西恩的厌恶,可贵的是,他依然能客观地评价卢西恩的能力:
“事实上,单纯从国王的角度来看,卢西恩做的还不错。他注定不会成为阿尔方斯那样伟大的帝王,但他算是个称职的君主——当然,如果不考虑国库空虚、债台高筑的话。”
然而,军事过度扩张导致的国库空虚和债台高筑本身就是问题。
看似平静的安静水面下一直酝酿着足以摧毁整个世界的风暴。与糟糕财政状况下,自负的君王浑然不知,将国库的金钱肆意浪费在酒会、舞会、狩猎等奢侈的享受中。
庸人们沉浸在享乐中,少数清醒者大声疾呼,试图唤醒众人,却被人讥笑为疯子,最终不得不痛苦地闭上双眼。
王国摇摇欲坠,只需一场灾难就会引发连锁性反应,将卢西恩和他的王国置于火海中。
西泽尔发出闷闷不乐的哼声,重新躺下来。
雷伊沉默地望着躺在他腿上的恋人。西泽尔继续说:
“所有人都在说,‘尊贵的领主老爷,您是天生的君王!您小小年纪竟然掌握了那些不可言说的、微妙却和谐的权力运行规则!登上王座吧!低下您的头,让主教为你授膏吧!人民需要你!’”
神经质的模仿后,西泽尔自嘲地笑笑:“可是,从来没有人问我想要什么。”
“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成为国王也许是个不错的职业选择。”
“可是当你出现后——你就像划破天际的神秘彗星,逼迫其他星体不得不变换星轨。”
“我人生中所有轨迹都因你而偏移、所有计划都被你打乱。我才发现,我无法忍耐没有你的生活。”
“如果,得到你的代价是放弃全世界,那真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交换。”
像往常一样,西泽尔坦诚地分享他真实的想法。
然而,雷伊却感到了负疚感: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也许西泽尔的生命轨迹就不会偏移。
“除了事务繁忙,不得不告别我最爱的事情,还有一点我不能不在意。”说到这里,西泽尔开始撕咬手指的薄茧——那是漫长的剑术练习留下的勋章。
“正如我说过的,每一个加冕的国王都要面临权利的让渡。强势如卢西恩,能在大部分时间保持对教会的优势。有时他也不得不妥协,不得不讨价还价,‘驱逐温斯坦’就成这场无聊权力角逐中的筹码,反复上演着。”
西泽尔深吸一口气:“将感情与恋人当成丑陋权力斗争中的筹码,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卢西恩唯一一次婚姻也是迫于教会的压力。无论私下如何荒唐,主教和民众依然希望国王能在公开场合扮演一个异性恋——当然,演技精湛到拥有子嗣就更好了。“
西泽尔抬起头,注视着雷伊的双眼。
仿佛看到了他描绘的画面,西泽尔眼底布满痛苦,缓慢地摇头:“如果我被迫娶不爱的人,那对我将生不如死。”
那一刻,雷伊也感受到了西泽尔相似的痛苦,心脏竟隐隐刺痛。
当西泽尔如此坦诚时,雷伊决定向他坦白他的想法:
“关于这点,我恐怕与你存在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