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助理立即进来了,那速度快得让俞鸣章以为他一直在听墙角似的。
那人端着杯子出去,吴绮娜问俞鸣章:“可以考虑吗?谈好了以后所有的项目都经你手,人员任免你也可以发言,以后公司还会不会出这样的事,你说了算。”
俞鸣章愣了一下,说:“可以考虑。“
临走之时,吴绮娜又叫住他说:“鸣章,经营一家生物医药公司跟学天文和搞研究不一样,可能有很多你本能旧排斥的东西,希望你能尽快从中找到乐趣。还是那句话,父母的什么都是你的。”
“知道了。“俞鸣章回应一声,便离开了。
-------------------------------------
龙禹回家时已经九点十二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定门禁的大经理经常加班到十点以后。
今天却一进屋,就发现室内亮起了灯,俞鸣章端坐在沙发上,正在低头看手机。
那套沙发很矮,俞鸣章在家时基本没怎么坐过,他还穿着上班时的西裤,衬衫,只是换了双拖鞋,一双长腿比沙发垫高出来很长一截,看起来及其不适配。
迟到了,但也没迟到多久。龙禹无所畏惧,他卸下书包挂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俞鸣章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手机,“在等你。”
那一眼,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龙禹心里“哟”了一声,面上仍然是和煦温柔兄长的做派,缓缓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黑色茶几上,跟他膝盖抵着膝盖,调子轻快,“有啥事呀?”
俞鸣章坐得低一点,抬头看着他,但气势上仿佛是在俯视,他把手机往龙禹腿边的茶几一放,屏幕上正是心率指标,他问:“你有事瞒我吗?”
龙禹看了眼手环,觉得有点奇特,这玩意儿还有测谎功能吗?
为了不让手机响,龙禹老实巴交地试探,“你说的是什么事?哪方面的?大原则上肯定没有的,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嘛——”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得心跳加速了,屏幕上的数值硬是往上飙了几格。
俞鸣章看了眼,便收起了手机,好像也不是专门为了测谎来的,他没跟龙禹瞎兜,直接问道:“俞献逼你跟我分手的事你怎么没说过?”
龙禹有点想不通这么久的事情,怎么突然翻出来说,而且这人咋知道的啊。他老实说:“这个我都忘了。”
“忘了?”俞鸣章看起来有点凶,还有点有气没处撒的憋闷神情,他说着自己都被气笑了,“你倒是很云淡风轻,别人让你出国你就去,让你分手你就分,一个人在国外被人欺负了,病没治好,现在浪费了几年,光长了年纪;你倒是一点都不后悔啊。”
“没有后悔。”龙禹眯着眼笑了笑,他把手搭在俞鸣章的膝盖上,讨好地说,“如果有后悔的话,就是后悔没有好好跟你说,还后悔这些年没联系你。”
俞鸣章冷笑了一下,觉得这才对味,“就是没有后悔过分手是吧?”
果然没有错怪他。
“你听哥说。“龙禹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叫“小崽”哄人,但奈何前面的人已经这么大一只,实在开不了口,他只能伸手按着俞鸣章的手臂,说,“我知道我们这几年都过得挺辛苦的,可是我没有觉得这三年就是浪费了时间;那个时候我不确定未来一定想跟你在一起;哥是个闲散的人,要是你一直跟着我跑,多半也不像现在这样对以后有清晰的规划;我们现在能有这种状态就挺好的,来日方长嘛。”
下午才重新规划过一次的俞鸣章被说得哑口无言。
相对于龙禹,他一直是活得沉重的那个,他做不到让爱的人受苦,所以为他们错过的三年惋惜,也为龙禹受的苦愤怒。
但龙禹总是这样,觉得没关系,觉得这些苦都是有意义的。
俞鸣章有些苦恼地想:人家都这样乐观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正在这时,龙禹往前凑了点,看了眼他的手机,“那话说得我都有点羞耻了,手机没响吧?”
俞鸣章眯着眼打量他,“你以为这是在测谎?”
“我只是有点紧张,没有说谎哈。”龙禹坚决地表示,又问道,“不是测谎你盯着手机看那么久干嘛?”
俞鸣章冷笑一声,幽幽说道:“我在看你的状况适不适合挨训。”
龙禹听完愣了一下,忽地往前一靠,十分快乐地侧坐到他的腿上,“你要教训哥?”
由于他撞过来的动作过于突然,手机被撞到了沙发上,俞鸣章的手腕甚至往里面折了一下。
不至于很痛,但还是有点痛。
导致龙禹在亲他时,他不愿意回应,手上却使了极大的力气捏人。
龙禹今天穿了件很薄的宽松毛衣,于是,俞鸣章把衣服揉皱了又将手伸进去,沿着人的腰背掐得很用力。
像是在报复。
报复龙禹总是不按他的想法来,他以为的惩罚对龙禹来说是一种玩笑。
他不张开嘴唇,龙禹也毫不介意,轻轻咬着他的嘴角和下巴,似乎能从这种俞鸣章参与度极低的游戏中自得其乐。
于是俞鸣章便踮了下脚,龙禹重心不稳,往前一叠,鼻子便撞到了他的脸上。
龙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摸他颧骨的位置,问道:“你动什么?没事吧?”
“我的腿。”俞鸣章阴着脸,那在龙禹看来就是被撞得很厉害所以特别生气的样子,于是龙禹便低头亲他的脸。
这人就是这样,自己也疼着,还是要去哄人。
俞鸣章等他这样发挥了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张开嘴,两个人亲在一起,俞鸣章捞起坐在左腿上的两条大腿,将人抱回了卧室。
龙禹被抵在床头亲吻,他手薅到了床头柜,忽地一个透明盒子掉到两人之间,龙禹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当初他送给俞鸣章的挂坠。
从前他偷偷收了俞鸣章的画像,以为这是小孩儿的幸运神女,找人帮做了这个东西;俞鸣章虽然神色淡淡,但对这玩意儿爱不释手,自从收了便一直挂在脖子上。
刚回来那几天,龙禹总是关注他的脖子,空空如也,那时他以为俞鸣章过于讨厌他,讨厌得连他送的东西都不愿意戴。
只是链接挂绳出那处的孔已经坏了,就那么孤零零一个神女像,拿到手里,没有一个指节那么长。
俞鸣章看他在摸那个东西,便解释说:“出车祸的时候就断了,后面我好点之后去江边找回来的。”
过了一会儿,俞鸣章又说:“自行车滚进水里,又过了很久,没找到。”
龙禹只觉得心间疼得一窒,他闭了闭眼睛,捏着神女像说:“小崽,哥很对不起你,我以后不会丢下你了。”
俞鸣章不置可否,只是说:“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
龙禹连连点头,双手勾上俞鸣章的脖子,让他们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我去找人帮你修好。”
“不用修了。”俞鸣章的声音很压抑,像是在忍耐着,话音刚落便咬了口龙禹的脖子。
“现在还这么讨厌我吗?”龙禹伸手摸他的头发。
“最先是这样的。”俞鸣章的下巴蹭了会儿他的脖子,又退回来,盯着他的眼睛,神色幽暗地说,“但是后面又有了别的用处。”
龙禹被这眼神看得怔愣一下,问道:“什么用处?”
俞鸣章的手伸过来,握着他的手,带着手里的神女像,一路往下滑,柔软的材料贴着皮肤,激起一串战栗,终于到达一个位置时,龙禹的神色一变,惊到:“你在干什么?”
他想把手抽回来,奈何被俞鸣章那只大一号的手紧紧握住,那只手的动作不停,那人的神色却恢复了清明,清冽的声音回复到:“就是这个用处,你不在的这几年,就是这么用的。”
龙禹好歹是有忌惮之心的,他挣扎着要把手抽回来,觉得俞鸣章这个人还真是大逆不道,“那是清江神女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清江神女了?”俞鸣章的声音冷硬,“不就是穿裙子的你吗?”
-------------------------------------
深夜,那个精巧的神女像被洗干净消过毒,又收进盒子里。
龙禹终于穿上了干净的睡衣,昏昏欲睡,“你以后能别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了吗?”
“你都回来了,我还拿出来干嘛?”
龙禹好像忽地睡着了又忽地醒了,忘了这个话题,转而关心失眠的弟弟,问道:“你今天能睡得着吗?”
“嗯。”俞鸣章的声音还是很清醒,听着又很温柔。
“你在想什么?”
“你想跟我一起出差吗?”俞鸣章侧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龙禹眼睛都没睁开,“去哪?”
“应该是在南方。”俞鸣章顿了一会儿说,“可以顺便去看看你的情况,也许还有办法的。”
“可以啊。”龙禹轻声回答,他的双眼松弛地阖着,浅色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睡着了。
俞鸣章有点分不清他是同意了,还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有点想把他晃醒确定一下。
下一秒,闭着眼睛的龙禹又问:“是吴阿姨安排你去的吗?”
俞鸣章“嗯”了声。
龙禹又说:“你不要总是跟她吵架。”
俞鸣章的声音很低,“你倒是挺爱替她说话的。”
“我觉得她挺好的,她以前还给我买过早餐。”
俞鸣章缓缓问道:“什么时候?”
“你爸让我们分手的时候。”龙禹说完,过了好一会儿,又说,“哥希望多个人关心你。”
俞鸣章没说话。
龙禹又问道:“你爸妈是不是要离婚了?”
俞鸣章笑了一声说:“你的狗鼻子很灵。”
“我上次看到了,跟着她那个保镖特别帅。”
“是助理。”俞鸣章答道。
城市进入夜里,大半的声息都沉静下来,好似进入一场酣睡,俞鸣章又问道:“特别帅是多帅?”
没人回答。
他侧头看过去,龙禹已经睡着了,呼吸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