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让辨认菌子的能力比她强,眼又尖,常常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捡大半篓,运气好的话,一次至少能捡几十斤,再把采来的菌子托人拿去镇上的野生菌收购点买,三五百块钱不在话下。
每个月除了固定给周大山一百块钱,剩下的钱周让全让舒晴保管起来。
就这样,两人靠捡菌子攒了不少钱,但后来上山采菌子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学业越来越繁忙,挣的钱也变少了,好在舒晴上学的费用不用愁。
那段时光,舒晴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觉得累并快乐着。
但想逃离的想法一日未曾改变。
某年春节前夕,周让有了一个随堂叔去镇上买年货的机会,舒晴那颗要逃出大山的心瞬间活泛起来,提出和周让一起去,可周大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许她跟去,舒晴没沮丧,私下里拜托周让到了镇上帮她打个电话联系家里人,周让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她只记得把家里的座机号,便把号码写在周让手心里,让他找准时机打出去。
临走之前,周让俊秀的眉眼藏不住担忧,像个大人似的嘱托她:“我走后,你不要一个人留在家里,去隔壁秀秀姐家,周大山问起来,你就说你去山上割猪草。”
“嗯,”舒晴答应下来,又叮咛他记得打电话。
周让走后,舒晴在家里扫了会地,见陈红妹背起周聪要回娘家看亲戚,便背起墙角的背篓出门,走出家门后闪身去了秀秀姐家。
秀秀姐是个哑巴,天生长着一张笑脸,听说也是被拐来的,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瘸子,瘸子刚开始见她不听话也时常打她,直到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才渐渐不动手,如今两人日子磕磕绊绊,还算过得去,只是家里的婆母不太好相处。
虽然秀秀姐不会说话,但是一见到他,那双会笑的眼立马弯了起来,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线,挽过她的手,将她带到厨房,掀开锅盖,手指指着里面热气腾腾的馍馍,示意他拿一个吃,舒晴连忙摆摆手,秀秀姐,我在家吃过了,就不吃了。”
秀秀姐竟劝不动她,只好作罢,她们回到屋檐下坐下聊天,虽然大部分是舒晴再说,秀秀姐在听,偶尔用手脚比划出自己的问题。舒晴坐在板凳上,托着下巴瞧她两个孩子咿咿呀呀在地上乱爬,觉得可爱极了。
不像周聪,邋遢又顽皮,处处跟她对干,不是把蚯蚓、青蛙放到她被子里,就是撕烂她的课本和作业本,还偏偏打不得骂不得。
舒晴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在秀秀姐家坐了半个多小时,瘸子就从外面扛着锄头回来了。
瘸子似乎不太待见她来找秀秀姐,阴沉着一张脸,舒晴坐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就起身告辞,她捞起门边的背篓,从屋后抄近路去山上割猪草。
落日熔金之际,在山上慢慢悠悠割除草的舒晴远远见到周让背着年货,从山脚下回来,舒晴立马飞快往家里赶。
周让在堂屋刚卸下背篓里的年货,就被舒晴匆匆拉回屋内,急切的问:“怎么样,电话打出去了吗?”
“打出去了.......”
舒晴顿时激动起来,手无意识抓紧他手臂,周让虽然不忍心她失望,但还是继续说完未尽的话:“...接电话的人说我打错了,她爸爸妈妈没有叫舒晴的孩子,我还想问点别的,她就挂了。”
舒晴闻言眼里炙热的光瞬间熄灭,喉咙哽了哽,忍着酸涩的泪意问:“你真照我写给你的号码打了吗,会不会真打错了?”
“我来回对了三遍号码,确认没错才拨出去的。”
周让向她展示手心里依旧清晰的数字,舒晴一个一个看过去,终于失望地垂下头,嘴里却喃喃道:“可能我爸妈搬家了,或者换了座机号......没事,他们找不到这里来,那我就再想想别的办法走出去,一定可以的。”
不知道是安慰周让,还是安慰自己。
舒晴眼睛只是红了一瞬,便把泪意压下去。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
想离开这儿,一定还有其他方法。
周让看不得她伤心难过,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山寨德芙:“要不要吃巧克力?”
“要。”舒晴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
她忘了伤心,眼巴巴看着他手中的巧克力
周让笑着替她撕开包装袋,将巧克力喂到她嘴里。
舒晴慢慢咀嚼,微苦泛甜的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越嚼越香,可一会儿就吃没了,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我还有辣条。”他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辣条,一看就是那种几毛钱一包的,透过半透明劣质包装袋可以瞧见根根分明的辣条,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辣味。
舒晴弯着眼对他笑,目光颇为惊喜,她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现在闻到香味都直流口水。
周让分了一包给她,舒晴吃得津津有味,嘴巴红彤彤的,被辣得不停吸气,周让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顾形象辣得直吐舌头,正趴在院子里睡觉的大黄狗闻到香味,摇着尾巴走过来,哈喇子流了一地。
舒晴和周让对视一眼,乐得哈哈大笑。
舒晴笑着笑着就醒了,这才恍然察觉自己是在做梦,幽幽叹了口气,抓过手机看时间发现才凌晨四点半,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第二天下午,秦兆和舒晴搭乘飞机飞往丽江,六点左右到达丽江,两人一起往机场外走,俊男美女的搭配吸引了许多往来,旅客的注目,徐铭易则在后边推着他们的行李。
陆安安等在出口外,见他们出来了招手打了声招呼。
舒晴笑着迎上她,“等久了吗?”
“刚等了没一会儿。”
秦兆走在舒晴身后,陆安安挽着舒晴的手臂,在她耳边调侃道:“夫妻双双把家还,我怎么瞧着你们越来越像一对了呢?”
舒晴斜逆她一眼:“几天没见,你眼神越发不好了。”
“周让在民宿干活,这事你跟他说了吗?”陆安安和她咬耳朵。
“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就见过周让一两次,估计早忘了他是谁了,我特意跟他说做什么。”舒晴不以为然,转而问道,
“民宿这段日子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靠着周让的色相成功续租了几个小姑娘。”
出了机场,徐铭易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和秦兆一起坐上后车座,舒晴坐在副驾驶,和陆安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交流着各自的近况。
迎着夕阳的余晖,一行人回到了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