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出城匆匆而去,途遇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浅冰凉。周行一时有些口渴,便走到溪水边蹲下,捧起水就喝。
喝饱了水,他又拿出一个小葫芦,将塞子拧开,把整个葫芦没入水中,溪水便“咕噜咕噜”地往里灌。
小葫芦不过巴掌大,端的是小巧玲珑,这是前两年唐比辰送给周行的礼物,也是龙宫的藏宝之一。别看这葫芦小,刚一没入水中,小溪顿时少了三分之一的水量。这要是装上满满一葫芦,十天半个月都是喝不完的。
周行一边灌水,一边思索着唐比辰可能的去向,目光放空地盯着水中的溪石。
就在他思索间,水中兀的浮现出一个人影。周行平白吓了一大跳,他反应迅捷地后退一步,手中已经扣住了一张符咒,目光如电地盯住水面。
小葫芦没人看顾,只好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幸而小溪水浅,很快就被溪中的礁石卡住,不再动弹了。
“是我,”唐雩面上倦容依旧,眸中隐隐有几分焦急,她不及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禺儿身上有个子戒,母戒在我这里,子母原有感应,可是适才我无法感应到子戒了。我只怕是禺儿遇上了危险。”
周行见是唐雩,早走了回来,在溪边蹲下身,伸长了手臂去够小葫芦:“先别急,也不一定就是有事,可能就是她把戒指取下来了。”
唐雩摇摇头:“不会的,禺儿有分寸,她知道那个戒指能让我知道她的生死安危,她不会如此不懂事的。”
周行并不赞同:“你怎么总忘了她只是个孩子,她要是懂事,她就不会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小孩想要什么?不就是想要父母着急吗?依我看,她就是故意把戒指取下来,吓唬你的。”
小葫芦被卡住的位置,离周行这边的岸比较远,周行一时竟不能够到。
要说周行有时候还真是懒得够呛,虽则他不过一步就能跨到对岸,却怎么也不肯站起来挪一下位置,愣是硬生生伸长了胳膊,去够那小葫芦。
想是那姿势实在太过难以维系,他脸色都扭曲了,一面还要宽慰唐雩:“你要实在不放心,便去看看禺儿的命灯,若是命灯亮着,自然性命无碍。”
“禺儿没有命灯。”
周行一愣,终于维持不住这个高难度的姿态,手掌“啪”的一下撑在了小溪里,溅了他自己一身的水花:“你们龙灵一族不点命灯吗?”
唐雩道:“自然要点,只是禺儿现在还不够格点命灯。”
周行就着这个姿势,好容易把小葫芦捡回来,又一不小心拿反了方向,葫芦中的溪水立时倒了出来,小溪当即涨潮,将周行站立之处淹没了。
周行双脚顿时遭了灾,他今日没预备避水符,这一下鞋袜都湿透了。
“什么叫不够格?”周行后退一步,忙忙把盖子盖上。
“点命灯的事儿,我族中自有规则,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唐雩自觉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也懒得解释,她揉了揉太阳穴,“总之你赶紧给我找人。”
“唐雩,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周行敛容以对,“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禺儿的修为虽然不是多高,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她离家出走也就是贪玩,不会去太危险的地方,等着过两天,她玩儿腻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你明显不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她有危险。所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说的。”
周行一面说着,一面就近在岸边寻了处礁石,把打湿的鞋袜脱下来拧干。
唐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和盘托出:“事已至此,我便也不瞒你,我怀疑,她离家出走不是一时气愤,是背后有人撺掇,有人想要对禺儿不利。”
“什么?!”
周行本来坐在一块石头上,两只脚因为没有穿鞋,不肯落在地上,为了让两只脚悬空,只好上半身略向后仰了些许,侧过一边去拧袜子。
此时听闻唐雩的说法,猝然而惊,从石头上一跃而起,光脚奔到溪边,厉声问道:“是什么人想害禺儿?”
溪水潺潺不止,唐雩在水中的面容也随着水波波动,她摇摇头:“没查出来,之前禺儿已经遭遇了几次暗杀,都被暗卫挡了。不过,这些杀手都是死士,竟没有留下活口。”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没有告诉我!”周行气结,却也知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你觉得会是谁干的?会是唐驰骛吗?”
“未必不可能,唐驰骛是有动机的。若是没有禺儿,以他的资历声望,的确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这几年,我也不曾放松对他的监视,却并没有找到半分证据。”
若不是唐驰骛,那还能是谁?两人一时没有头绪,都是焦躁不已。
周行不由迁怒起来,他蹙眉道:“要我说,你手底下的人都是废物,真凶就在那里站着,都找不到证据,你那些暗卫也是一样,竟能把主君跟丢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喜欢有人跟着,总想办法甩掉暗卫。早些年还好,她修为不足以甩掉暗卫。如今,她这逃跑的功夫是愈加纯熟了,”唐雩瞪视周行,“她这任情恣性的性子,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周行哪里肯承认,他甩锅道:“不服管教,孤行己意,这孩子倒是肖母。”
唐雩简直被周行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凡事自专,跅弛不羁,有其父必有其女。”
这两人互相埋怨一番,却发现这锅谁也甩不掉,两人转念一想,自己也的确不是什么好鸟,正所谓,大哥莫笑二哥,这才偃旗息鼓。
周行忽又想起唐比辰被困南陈大皇寺的事情,他把这个事情跟唐雩说了。
“我当时只道是意外,如今看来背后未必没有人布局。我那日是临时决定出发,连夜就赶去的建康,事前并没有告诉过别人,怎的我前脚刚到,禺儿那边立时就知道了。到底是谁撺掇她一个人跑去大皇寺的。”
唐雩沉声道:“问题就在这里,总有人撺掇她一个人溜,而她每次落单,都会遇到危险,有人想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