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季向庭耸了耸肩,无言咽下口中弥漫的血腥气。
即便只恢复了三成灵力,可这言修如影随形的反噬倒毫不手软。
不过几句谎言,便要一个时辰都动不了灵力。
他运气调息片刻,开口道:“只是将你千年前不敢做的事做了,不必言谢。想起多少了?”
明陵苦笑一声:“差不多。”
“既如此,千年之后前辈仍要固执己见么?”
“小友,我不是不愿,只是身上背负诸多,无法做到。”
季向庭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无妨,无需你动手。”
他伸出手来,一只信鸽便落入他的臂弯,他将上头的密信打开,弯了弯眼眸。
万事俱备。
脑海之中的声音沉默良久,终究是长叹不再言语。
第二日天色未亮,宣府百姓支起摊子正欲叫卖,便见街巷上层层叠叠覆着一层纸片,像是在一夜就下了场纸雨。
有人好奇地捡起纸片一瞧,这一看便出了事。
落于宣府城的纸张千万,每一张竟皆由鲜血写就,怒斥着当今圣上对北疆军所做种种,更胆大包天地直言宣府一战事出蹊跷,北疆军大败乃陛下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石激起千层浪,流言转瞬便传遍了宣府城,就连周边的几座城池也收到了风声。
北疆军来得极为迅速,一把火便把满城的血书烧了,整座宣府城顿时风声鹤唳,却仍旧堵不住悠悠众口。
“连裴将军都惊动了,莫不是做贼心虚罢?”
“可不是?如此数目的血书,看字迹皆是由一人写就,怕是不死也要脱半层皮,若非当真有冤屈无法诉说,又如何会出此下策?”
“听说北疆军正在坟场处做法事呢,这血书说不准便是北疆军冤魂所做!”
“如此说来,季将军在京城被圣上软禁,怕是早便准备好了。”
“哼,季将军如此忠勇,怎会干这般苟且之事!定然是……”
“诸位,国事莫谈,国事莫谈!北疆军已抓了不少人走,小心掉脑袋!”
宣府府衙内,知府冷汗涔涔地坐在一侧,瞧着上首面色阴沉的裴将军,连连哀叹自己此番上任着实流年不利。
外头逐渐吵嚷起来,有侍从匆匆跑入禀报。
“将军!北疆军营半数将士闹事,我们的人拦不住,眼下把府衙围了要您给个说法!”
裴将军年过半百,须发皆白,闻言一拍桌案,中气十足地怒斥道:“他们要造反不成?告诉他们,不为囚在京城的季向庭考虑,也要想想家中亲眷,谋逆的罪名可是要连诛九族的!”
知府抬头瞧了一眼怒发冲冠的将军,为难地开口:“将军,如今正是群情激奋之时,如此怕是会适得其反啊!”
“若不压下去,难道要将此事闹到京城去么!你头上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裴将军怒目圆瞪,模样瞧着骇人,心里却将京城那几位骂了个遍。
“裴老何必如此动气?若他们听不进话,孤与他们再说一遍便可。”
一道清亮的嗓音骤然响起,裴将军神情一顿,连忙跪下行礼:“参见陛下!陛下怎么……”
天子施施然自阴影处走出,外面的激烈言辞不绝于耳,却都影响不了他分毫,他指尖转着佛珠,唇角噙笑:“不过是风言风语,若是见血,怕是要让百姓寒心啊。”
府衙之外,身披铠甲的将士们将宅邸团团围住。
“裴将军,弟兄们为天子出生入死,他便要如此赶尽杀绝么!”
“陛下难道忘了,我朝百年太平,都是北疆军换来的!”
“季将军绝不会做私藏粮草、勾结蛮夷一事!为何要卸了他的位置!”
“还望将军给个说法!”
各个神情激动,更有甚者泪洒门阶,宣城百姓与北疆军交情颇深,见此情状同样心中不平,忍不住连连附和,一时间宣城上空的质问声震耳欲聋,竟是连乌云都散开些许。
德海瞧着眼前景象,硬着头皮扯着尖细的嗓音开口:“还请诸位慎言!季将军一事督查院仍在查办,还望将士们莫要被有心之人蒙了心智呐!”
“有何可审!要任由你们京城之人颠倒黑白么!”
“德公公,我认得你,既然你在此地,为何不见陛下?”
“不知爱卿求见于孤,所谓何事?”
四处喧闹顿时寂静一瞬,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自大门内缓缓走出,府衙门口顿时跪了一片。
即便再怒意滔天,在皇权之下,亦不得不低头。
天子满意地瞧着眼前景象:“孤不愿让将士们寒心,只是季将军谋逆一事证据确凿,孤此番前来,便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万籁俱寂之时,唯有一声马鸣响起,紧闭城门訇然中开,一道红色身影自天光中窜出。
“陛下若不介意,不如让微臣也一并听听,瞧瞧自己都做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