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筝又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批改到晚上,中间断断续续有说一些话,可话题总是延续不下去,有一种疏离又陌生的感觉恒更在两人之间。
什么时候两人变成这种关系了呢?以前明明是无话不谈的,害羞又清冷的屠筝,以及敢爱敢恨、不拘小节的沐媱,现在变成了闷闷的屠筝,以及极为克制的沐媱。
深夜,沐媱改完最后一份公文,包括愿楚甯留下的那一大堆后,她放下毛笔,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肩颈。
“沐峰主等等有空吗?一起去用个膳?”屠筝抬起头,试探的问。
“嗯?好啊。”沐媱是有些意外,不过大抵是屠筝不好意思让自己帮忙,想请自己吃饭吧。
两人安安静静的出了宗门,往附近一个比较宁静的城镇飞去。
那儿最大的酒楼虽然没有潇湘酒楼来得高级与豪华,可旁边有条小河,河上数十盏水灯荡悠悠的漂着,微亮的火光照着建筑的倒影,倒是神秘又美丽。
没错,当年愿楚甯与唐疏懿便是到过这里,并且一起放了水灯。
屠筝与沐媱坐在楼上的包厢内,点完了酒水与吃食后,两人双双望着外面的河水,一语不发。
屠筝突然痛恨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沉默寡言,以至于她现在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往她都习惯了沐媱当主动的那一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旦沐媱不主动开口,两人之间会沉默成这个样子。
“最近很累吗?见妳都没怎么休息。”沐媱淡淡的开口。
“嗯,老实说,是真的有些累。”头一次,屠筝说出了心底的实话。
以前她习惯安安静静的扛下所有责任,不会有哪怕一声的抱怨。可或许是今天听到愿楚甯建议她要多分享自己的心事给沐媱听,此时她是真的相当坦承了。
“找些人帮妳吧,妳那位师兄也可以的。”沐媱撇开头,看着底下的河水,眼神中的情绪随着河流一起飘忽不定:“过去是我太任性了一点,那位师兄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把他叫回来帮忙吧。”
屠筝没想到沐媱说的会是这个,沉默了几秒才道:“我会考虑的。”
心底明明想问的是,沐媱还愿意来帮忙吗?以前是自己不懂事,浪费了沐媱的好意。可嘴巴吐出来的,还是像个背负着使命的掌门会说出来的官话,令人生厌。
沐媱听完,抿唇笑了一下:“这阵子辛苦妳了,总是要包容我们这些长辈的任性。”
长辈的任性,是说前掌门闭关,将重担留给屠筝一人?又或是柳茶香照顾霍北清而下放峰主权利?还是说沐媱自己各种出自于私欲的要求?屠筝不知道,可她不喜欢沐媱称自己为长辈,好像划分开了两人的距离一样。
“沐峰主最近修练状况如何?”屠筝问道。她盼着沐媱好,希望沐媱修练顺利,可内心深处,她又隐隐希望,沐媱可以再陪她久一点。
即使近几年自己见沐媱的次数少了许多,却不妨碍她拥有“沐媱就在身边”的那种安全感。
沐媱张了张嘴,有些苦笑道:“在努力了,之前比较疏于修练,最近开始积极起来了。”
屠筝冷落她太久了,久到沐媱开始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要放弃比较好。
她还是爱着屠筝的,心疼她,想关心她,即使生气、委屈、觉得被冷落,但是因为她了解屠筝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所以她可以包容她、理解她。
只是人生该要紧紧挂记在这个人身上吗?好像也不该这样。沐媱觉得自己该要往前走了,毕竟她也已经等屠筝很久了。
屠筝听到沐媱的回答,莫名有些紧张:“嗯,锦儿回来了,肯定可以给大家一些好的修练建议。”
不是要说这个。屠筝内心懊恼,但是嘴巴始终僵硬的不行,说不出一些讨喜的话。
沐媱倒是已经习惯这样不冷不热的屠筝,并没有觉得失望,而是更认清自己的定位,或许就是一个长辈而已,不应该再期望更多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沐媱以为自己是有戏的,只是后来霍北清受伤昏迷,屠筝因此变得忙碌起来之后,两人就不知不觉渐行渐远了。
餐点慢慢上桌,搭配着酒水一起,令人食指大动,屠筝却觉得自己的胃堵堵的,没什么胃口。
沐媱为两人添了酒,相敬一杯后,便一口饮尽。屠筝望着沐媱白皙的脖颈,以及因喝酒而滑动的喉头,脸也有些热,不知是酒力冲脑还是怎么的。
一整晚,两人不知道喝了几壶酒,菜倒是没吃多少。
“很郁闷吗?难得看妳喝这么多酒,这么放纵。”沐媱晕红着脸,面若桃花,绛唇映日,肆意笑着。
屠筝平日的冰肌玉骨此时也因酒精而透出一层淡粉,她看着对面沐媱,那撩人心怀的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醉倒众生。
可哪里有众生,仅仅是让屠筝一人内心意乱神迷而已。
“喝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休息吧,妳最近累了。”沐媱抿唇一笑,百媚丛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泼了屠筝一盆冷水。
“好的。”屠筝只能顺着道。
两人下了楼,却默契的没有马上御剑回青灵阁,而是沿着河边散了会步。
两人并排走着,亦步亦趋,即使如此,中间的隔阂仍旧将屠筝的心卡得不上不下。
之前她投入于宗门事务中,便未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可或许是最近的沐媱态度也变了,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所谓,而是也会感到烦恼,也会担心,也会有感觉。
屠筝望着河里的倒影,她看见疑似自己与沐媱的影子,两人的画面在波动的河里,看起来好像是牵了手,贴得很近。
许是喝了酒,理智终被感性所牵制,下一秒她竟是毫无预警的就往河里跳去!
沐媱在旁边看到,吓了一大跳:“喂,妳做什么!”
这河并不浅,虽然沐媱心知屠筝不会有什么事,可她还是担心的东张西望,就是等不到屠筝浮起来。
喂,这是怎么了,难道筝儿喝醉了?
沐媱虽然无奈,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最后只得纵身一跃,跳进河里找人。
通过河面上微弱的灯火,沐媱看到往河里深处继续下沉的屠筝,赶紧游下去找她。
屠筝本是金水双灵根,她跳进水里时,便放任水波与重力将她带往水的深处去。
她望着上方微弱的灯火,第一次以这个视角观察世界。
刚刚河上的倒影,她与沐媱看起来挺般配的,其实。
下一秒,屠筝就看到河的上方,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跳了下来,往她这理游来。背光处,人脸看不清楚,可她总觉得她猜得出沐媱此刻的表情。
沐媱不是水灵根,没那么识水性,但还是拼命的往下游,终于将好像在放空的屠筝抱进了怀里。
“妳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跳进水里来?”沐媱传着念,有些急的问道。平时的屠筝是如此的克制与规矩,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的,沐媱真的很怕她是怎么了。
屠筝望着沐媱着急却依旧美艳的脸蛋,以及她怀抱着自己,那种温暖的感觉,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屠筝将头靠在了沐媱胸口,轻轻的蹭了蹭:“还不想回去。”
沐媱愣了一下,这样的屠筝她从来没见过。这是……在向自己撒娇吗?
沐媱有些脸红,抱着屠筝,脚在水里打着水,防止两人继续往下沉:“想待多久?那我们上去好不好,水里好黑的,有点吓人。”
“不要,就在这里。”屠筝望着沐媱,身体全然放松,将全部的重量交付给沐媱。
沐媱听到周围某种喀啦喀啦的声音,不禁抬头一看。屠筝这家伙,为了不想回去,竟将整条河的上半部给全数冰冻起来了!
沐媱拿她没办法,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为什么不上去呢?我不会先走的,妳不用担心,我们上去好吗,嗯?”
“上去就……”屠筝缓缓伸出手,环绕住沐媱的脖子:“没有理由给妳抱了。”
沐媱脸色一炸,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部,晕晕麻麻的,要不行了。
她的脚还因此软绵无力了一下,害两人又往下沉了好几米。
“妳……妳这是什么意思?”沐媱有些紧张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