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宣乖顺地蘸上紫色颜料,欢见他模样,淡声转过话题:“听说凡人和半仙要战争了?”
“嗯。”萧长宣道,“拉锯了七年,迟早是要打起来的。”
“啊……”欢有些担忧,“仿生人这边开了很多次会,我旁听的时候大家吵得很厉害。一会说凡人半仙已经齐心造神,打不起来,一会说凡人和半仙都已经对垒备战了,众说纷纭,我还以为这只是个谣言。”
“齐心造神”四个字让萧长宣敛眸轻笑,“几百年的仇视,一瞬的齐心改变不了什么,凡人和半仙不会因为阿寻成功登仙就握手言和,那大家的痛苦未免太轻易了。”
“……”欢看了眼房间,眉目间忧愁渐深。
萧长宣见此,又补充道:“但短时间内打不起来,您现在不必担心。凡人和半仙都畏惧对方实力,最近在尝试接洽谈判,只是谈得不是很顺利。”
欢想到了什么,“山游?”
“是。”萧长宣笑了笑,“那小子最近忙得够呛,谈判要是他不到场,凡人和半仙分分钟就能打起来。”
“我一会做点糕点,你方便的话给他带去吧,那孩子还长身……”欢对上萧长宣无奈的眼神,“好吧。青青呢?你跟她现在还吵架吗。”
萧长宣耸肩,“哪能,现在跟她吵架得排队。她没能上升仙台气坏了谢氏,天天被长老和族人找,比万山游还要忙,青山根本见不到她人影。”
欢磨木工的速度慢下来,“你去青山了啊。”
萧长宣语气没有变化,“之前接了个神谕使的职,不小心在升仙台表现得太好,连带着家乡那边的家族都忙了起来,青山那边地方大,清净。”
“……”欢姐叹了口气,“阿周,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萧长宣画笔一顿,神色微敛,没有回答。
欢从板凳上直起腰,“先去找山游,又是青青,再是我。这般做派……你是不是要去找阿寻了?很危险吗?我们留给阿寻……留给你们的期望是不是太重了?”
“欢姐……”
“从阿寻上次在魔界昏迷我就有这个想法了,”欢姐道,“说到底阿寻也是个无辜的孩子,这些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出自他的意愿,我们这么强加上去,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公平。要是实在危险,放弃也没关系,就平平安安的,好不好?”
萧长宣静静看着她。
欢在这样的眼神中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慌,刚要再说些什么,萧长宣就轻飘飘接过她话音。
“别想太多,欢姐。”萧长宣柔和说,“只是去见见阿寻,免得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悄悄被别人结了亲。”
欢:“被别人结亲?”
“您还不知道啊,”萧长宣浅笑,“如今东都大街小巷,都在宣传重氏女和徐氏的结亲呢。”
*
楼寻再睁眼时,眼前一片冰冷的玉白。
精致而繁复的雕刻悬于穹顶,在荧蓝色的波光映照下像涨潮的海浪。眼前景象楼寻并不是特别陌生,在扩展仙都卫势力的那七年,楼寻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在这个穹顶下接受神火的洗礼。
是徐月生的上神殿。
楼寻迟钝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升仙那会,根本不明白怎么睁眼就到了这里。
刚抬手撑起身,床边凑过来一只毛绒绒的头。楼寻一愣,垂眸看过去,小山高的雪狐缩成了抱枕大小,见他醒了连忙往他怀里拱,喉咙里还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哭诉一般。
“你昏迷了整整一月。”
淡漠的女声落进楼寻耳畔,楼寻条件反射绷直了脊背,冷着脸转头,徐月生站在上神殿门口,眉目背光,不太清晰。
“你体内被人下了印誓,升仙屡次违反招惹天雷,天雷不成,印誓直接从内反噬。”徐月生朝他走来,“如若不是我在,外加重氏雪莲与灵狐,你岂止只躺一月。”
楼寻手放在雪狐脑袋上,闻言不语,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
徐月生便站在原地,“我给你时间,坦白是谁。”
楼寻抬眼与她对视,“上神不知道是谁吗?”
“……”徐月生抿唇,“重红,你如何接触的?他对你下了什么印誓?为何会危及性……”
“上神是在问罪仙还是在问我。”楼寻打断她,印誓再度作用,他脸色迅速苍白。
徐月生喉口梗塞,她看着楼寻与她七分相似的眉眼,在楼寻与她如出一辙的冷漠态度中说不出话来。
她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感受,至亲的血脉如此迟钝地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她看着这个世界上与她血缘最相近的孩子,想说关心的是你,脑海中却闪过无数楼寻在她眼前被神火烧灼而流血苍白的脸。
徐月生移开眼,“……印誓我下了阵法封印,能阻隔一部分伤害。”
“你初登九重天,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重氏那边正等着和你见面,他们不会问你跟重红具体的关系,但需要你在徐氏和重氏之间做出决策。”
楼寻并不意外,挪开雪狐下床。
徐月生话却没说完,“上神殿和重氏已经进行了交涉。”
楼寻动作一顿,徐月生话音很淡:“徐氏只剩你一个后代,重氏那边也不肯松口,与其你夹在中间误事为难,不如行两全之法,以免耽误你举行神位继承、入名九重的仪式。”
楼寻抬眸看她,徐月生双手拢袖,姿态一如往常高高在上。
“我们希望你尽快与重云深完婚诞下子嗣,婚仪将和神位继承共同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