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成功品。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将一直以来所有人都默契隐瞒的真相揭开了冰山一角。他脑袋一阵一阵的耳鸣,在只言片语里缓慢察觉到一些难以置信的可能。
他难道,也是被人造出来的吗?
可人造人情感有天然的障碍,他没有啊,不然他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他明明,明明会流血会伤心,拥有完整的人格和意识……
仆从为什么最后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一团又一团乱麻缠绕他理智,萧长宣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海里,无数想不通理还乱的谜团淹没他感官,让他无法呼吸。
“公子……”
“公子!”
“公子您怎么了!?”
“仙医!快去喊仙医!”
好吵。
不要吵了。
好难受。
到底还想让他怎么样,他不是全部都照做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仆从说他不能出去,他就从来没有踏出过萧府,学博说高门公子不可忤逆长辈,他就从来没有反抗过欺辱,哪怕是余真说为了北部众生,他得献出性命,他也做了。
他都这么听话了,所求不过就是一点真实。
就算他这个人没有身份,平生虚假,那他的生命至少是真实的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最后连这一点真实也要击碎呢。
我欠你们的吗?
凭什么这么对他。
到底凭什么啊?
“醒醒……醒醒!”
像是溺水被人猛地捞了出来,新鲜空气倏然灌入萧长宣口鼻,他被呛得咳嗽不止,却被人捂住口鼻,眼前天旋地转,他浑身冷汗涔涔,冰凉透过皮肤递进他骨血。
暗蓝的光分割出两个模糊的人影,萧长宣躺在简陋的布床上,迷迷蒙蒙朝人影看去,虚幻的声音忽远忽近落进他耳底。
“你何必多此一举,意识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了,这样刺激他,你也不怕他自尽。”
“……我只是,没忍住。”
“哈,”对面短促地笑了两声,“知道的明白你嫉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十七年养出了感情,宁愿他回来自杀也不愿意他升仙后那样活着。”
“大人,您何必挖苦我……我清楚我该干什么。”
“清楚你就不该对他说那样的话。”他声音骤然冷了下去,“数百年近千个实验体就出了他一个,你一个失败品,也敢这么放肆。”
“你这是什么表情?”
对面没有回应。
萧长宣指尖微蜷,张口想说些什么,另一个人影却遮住了他的视线。他转眸看去,模糊的昏暗中,雪银与鲜红如此明晰。
“跟我走。”寻朝他极轻声道。
说罢,他俯身在萧长宣身上操作了些什么,手脚束缚感霎时消失,萧长宣还没回过神,他就已经被寻背了起来。
“不行……”萧长宣气若游丝,“消失……会察觉……”
话音未落,只见寻抬手一挥,一个跟萧长宣七八分相像的人便代替他躺在了床上,解决了他的担心。
“我借了乾坤袋,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寻道。
“……”萧长宣目光落在那人脸上许久,最终回过头,闷闷“嗯”了一声。
这声回应哭腔明显,寻脚步一顿,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背着他往外逃去。
寻不像其他仙使有通天之能,不仅没有灵力,体能反而比凡人还要差些。因此,背着萧长宣没走多远,整个人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迫不得已带着萧长宣在一处实验室门前藏了起来。
巡查机器人在不远处游走。
萧长宣虚弱地靠在墙上,他眼前依旧模糊不清,也没力气说话,只能看着跟前汗如雨下的寻,抬手擦过他脸颊。
“好像那天……衣柜里。”
声音轻得不像话。
寻垂眼看他,萧长宣抱着膝盖,眸光敛在鸦羽般的长睫里,看不分明。
“那天……”
你和我也是这样挤在一个小空间里,我心跳从未这样快过,从未感觉自己原来活得这么真实。
当时还想以后要怎么样对你,想自己长大了肯定比那个叫重红的要好看千倍万倍,觉得自己前途璀璨。
原来根本没机会。
你也是知道没机会,所以当时才没有答应我的吗?
“阿寻,”他抬眸去找他目光,“你要不要给我起个名字。”
“你说你叫长宣。”寻靠着他额头道。
“不对,这不是我的名字……帝都天重也不是……他们都没在叫我……”
“周。”
“什么……”
“周,寓意圆满。重红给我取过这个名字,我只知道这个。”
“……好,”萧长宣笑了笑,“那你以后要记得我。”
“记得你?”
“嗯……一定要记得我。”
寻沉默了。
他忽然理解了萧长宣的意思——他们逃不出去,或者说,萧长宣没想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