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柔熙朝阳染白天际,煌城寨在微冷的晨雾和热闹的人气中逐渐苏醒。
欢姐从各色油纸伞中抬头,她被阳光刺得眯起眼,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水,便解下了襻脖,入店拿过自己的挂坠出门,朝最近的早餐店走去。
“呦,欢姐,又来买早餐啊?”早餐店的经营者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刀疤脸小伙,长得一脸凶相,做早点的手艺却远近闻名,跟欢姐做了几年的邻居,每次一见她就远远笑出八颗大白牙。
“还是一屉小笼包一屉烧麦,两笼粥?”刀疤脸小伙边招呼着眼前顾客,边伸长了脖子朝欢姐问。
欢姐被他逗笑,摆了摆手,“你先顾着眼前,我去排队。”
“别别别,”刀疤脸朝里招呼了两声,一个年轻点的小伙从店铺内室跑出来接替了他,不一会,刀疤脸拿着早餐跑到欢姐面前,“姐,咱们这哪有排队说法啊,您铺子里也忙,还有孩子,赶紧拿了回去,要是忙不过来尽管来叫我就行。”
欢姐一愣,朝他温和地笑了笑,“谢谢,钱……”
“嗐,”刀疤脸打断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前几年不知道在您家蹭过多少顿饭,没您就饿死了,跟我谈什么钱,快回去吧姐,我看那还有人等你呢。”
“等我?”欢姐回头,果然看见一对学生等在街对面,女生化着烟熏妆,校服随意披着,身旁的男生涂着黑指甲,卷毛炸成一团,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欢姐心刹那感觉被什么填满了,朝刀疤脸点头后,便接过早餐朝二人走去。
“姐姐,有什么可以给我路上吃的吗?”男生先嘟嘟囔囔地对欢姐开口。
“吃什么?”女生斜眼睨他,“你不是刚在店里翻了东西吃?”
男生被凶后欲哭无泪,“昨天熬那么晚,饿点怎么了——”
“你们昨天熬夜了?”欢姐问道。
男生和女生对视了一眼,女生解释道:“昨晚我低血糖昏迷了,万山游守着我醒,等了很久。”
“你要照顾好自己身体,青青。”欢姐没有多怀疑,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从怀中拿出分装的小笼包,递给万山游和林空青一人一袋,“吃饭要按时吃,路上两个人也不要吵架,好好上学。”
林空青接过热腾腾的小笼包,咬了一口后,她目光看向远处早餐店,“欢姐。”
“嗯?”
“那个刀疤脸是不是喜欢你啊?”林空青嚼着小笼包问。
初晨微凉的空气里,欢姐的脸肉眼可见的升温,她先慌乱无措地摆了摆手,对上林空青狡黠的笑后才发觉这小姑娘是在拿她打趣,连忙伸手推万山游,“行了行了,一天到晚脑袋不想着念书,都在想些什么!”
“不是,”万山游无辜,“又不是我问的——”
“上学快迟到了!”欢姐叉腰,脸蛋依旧通红,“还不去学院?”
“好,”林空青笑起来,扯着万山游衣袖准备拉走他,临走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姐姐,那两位八成还没醒,所以……”
白煦的阳光里,少女面庞光洁清秀,笑意叫人如沐春风,“你跟他多聊一会也没问题。”
“!”欢姐抿紧了唇,这下连耳朵尖都红了,“快去上学!”
林空青咽下小笼包,耸了耸肩后就背过身,万山游两边都塞了包子,腮帮鼓得像只仓鼠,跟欢姐说了再见后,才急忙赶上林空青,跟在她身后。
少年少女的校服随风飘扬,欢姐眼见着他们刚走两步似乎又起了争执,林空青的侧颜在光下不太清晰,只能看清万山游耷拉下去的脑袋。
随着背影越来越远,欢姐叉着腰叹了口气,便转身踩着柔熙的日光回到了伞铺,进门正好看见萧长宣衣衫凌乱从楼上走下来,还打着哈欠,在楼梯间抻开长手长脚伸了个拦腰。
他头发也没梳,挂饰也没取,银链跟杂乱的狼尾短发拢在一起,如果不是靠着一张脸硬撑,简直是灾难现场。
“嗯?早啊姐。”根本睁不开眼的人捂着嘴跟她问了声好,旋即就朝伞铺放在店堂的竹椅躺去,竹椅嘎啦一响,连着周边挂着的油纸伞都转了几圈。
欢姐看着好笑,“青青说他们昨晚熬了夜,你们不会也熬了吧?”
“熬了点……”萧长宣腿太长,竹椅躺不下他,他小腿落在地上,声音含糊不清。
“去洗把脸醒醒吃早餐,”欢姐支开一张木桌,将早餐放在桌上,“你和小楼还要上班——小楼起了吗?”
不知是被哪个字刺激了,萧长宣缓慢从竹椅上撑起身,顶着一张黑眼圈浓厚的脸,一脸委屈,“没呢,现在怕是睡得正香。”
“怎么啦?”欢姐笑问,“又吵架了?”
“不是,”萧长宣摸了摸后脑勺,“他把我赶去地板睡了一晚。”
所以才会醒这么早。
欢姐闻言,继续低头摆放碗筷,“那你肯定做什么事又惹小楼生气了……”
“欢姐,”萧长宣控诉,“你也太向着他了……”
“向着谁?”
微哑的声音从头顶轻飘飘传来,萧长宣仰头看去,白日柔熙,清影飘摇间,楼寻披着薄毯,正扶着楼梯走下来。
油纸伞铺的伞面被朝阳照射,散开缤纷的柔光,落在楼寻刚睡醒的一张脸上,向来冷眼冷面的白玉观音也有了几分人气,脸庞温和透净,又漂亮。
“向着点也没错吧。”小声的称赞落到萧长宣耳朵里,萧长宣侧眸,见欢姐用手挡着唇,悄悄朝他笑。
萧长宣也跟着无奈弯起嘴角,对楼寻道:“你头发乱了。”
“谁头发有你乱。”楼寻淡道,随后下楼走到桌前,被欢姐塞了一碗粥和两个烧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