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影顺着云寒的方向而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只蹦跳离开的松鼠,忽然觉得云寒有些反差,粗中有细,心思本质上很是温和。
两个都受了伤,回东沥的路程变得缓慢,变天在即,单薄的衣裳已经不足以支撑起沈暮影的小身板。
加之葵水来得太不及时,小腹阵阵刺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嘴上埋怨道:“孤若是死在这里,云将军不会丢下我吧。”
“不会。”
回应轻轻地,慢慢地在沈暮影不抱希望的状态下有了声音,云寒正低头吹将灭不灭的火花,脸颊上染了些许黑印,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气。
浓密的雾气让天气变得又冷又静,沈暮影缩了缩身子,往地上瘫坐,半点没了从前的傲气,倒是真有了冷宫出身的模样。
“云将军,再有几日我们便到明边河了,心情如何?”大抵是闲住无聊了,沈暮影没话找话说,“天色多变啊,就跟你一样。”
她死死看着云寒:“善变。”
附和自己的还是晚急的风声,云寒漫不经心地瞟一眼沈暮影,良久后脱下外袍盖到沈暮影身上:“殿下别冻坏了。”
“云将军这是?”沈暮影笑出声来,“关心孤?”
距离霎时缩短,沈暮影挪了挪屁股,离云寒近些后,调侃道:“没有听楚勋的话在途中杀了孤,看来孤对云将军来说,也不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
不多时,她就见云寒回道:“殿下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没有一点遮掩,云寒直言道,“殿下确实对末将有特殊用处。”
沈暮影哑然失笑,他们本质上都是一类人,试探利用信手拈来,且从不遮掩。
心上惦念着侯城谣,云寒道:“殿下心里也清楚,侯城……”
“罢了。”沈暮影打断道,“云将军张口闭口只有侯城谣,孤还真是好奇,这被东沥禁传的曲子,到底对云将军——”沈暮影顿了顿,道:“有什么特殊意义。”
她胡乱猜测:“莫不是……云将军是岳家的遗孤?”
瞳孔骤然一缩,云寒快速扭开脑袋,沈暮影尽收眼底,想来也不是,她道:“这岳家……确实颇为可惜,多好的曲子。”
“殿下究竟是在感慨曲子,还是在谋划其他?”云寒揭开沈暮影的假面,半分面子不给。
“孤在云将军心里就是如此不择手段之人?”沈暮影坏笑一声,道,“孤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这世道,好人生存不下去。
岳侯城便是个例子,沈暮影好心提醒道:“云将军可千万别跟那岳侯城一般有眼不识泰山。”
“殿下。”云寒斜了一眼沈暮影,还是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大起伏,沈暮影却能清晰地闻到他唤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怒气,稍纵即逝,没有过多停留。
云寒道,“言多必失。”
好言相劝?
沈暮影从来听不进去。
天色暗沉,雾蒙蒙的山上如同乱葬岗,时常有野兽的哀嚎撕扯声,沈暮影裹着云寒的外袍,稍微暖和一点后,扬手扔到云寒手上:“云将军,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也该懂了。”
“殿下这翻脸不认人的模样,还真是一如既往。”
“自然。”沈暮影眯了眯眼,爬上马车,“云将军,走吧。”
舟车劳顿,加之阙爻人穷追不舍,二人崇山峻岭艰难险阻多之又多,沈暮影捂着发疼龇牙。
探进来帘子一只手,沈暮影低头,看到了一只岁月洗礼多次的水壶,云寒的声音徐徐而来:“热水。”
刚要拒绝,沈暮影话悬空,听到了云寒的解释:“平日里只用它装水冲洗伤口。”
意思就是自己没有用来喝过水,沈暮影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用不上。
唇瓣缓缓勾动,沈暮影不着痕迹一笑,接过了云寒手上的水壶,金疮药沿着包袱递给了他,沈暮影道:“云将军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瞄一眼沈暮影递过的药,云寒脸色一暗,没说话,手抬起往她怀里推,拒绝了。
“云将军莫不是吃醋了?”沈暮影勾勾唇,得逞地说道,“是因为药是洛明川给的,所以不适?”
“殿下多想了。”云寒解释后,目光往大道看去,风雨飘摇之间,阙爻的通缉令满城皆知。
两块案板上的肉走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逃亡的日子太清晰,沈暮影有感而发:“这样的日子,孤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不管是当初的冷宫,还是被驱逐出东沥,一切都是有变故的。
逃到客栈后,沈暮影拽紧面纱,点了几个小菜吃得正欢,动作缓慢得让云寒干着急:“殿下还请动作慢些。”
“云将军如此着急?”沈暮影摸摸唇角,“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向来不把生死之外的事放在心上,整日舟车劳顿,沈暮影早就有些疲惫,她瘫软着身子:“云将军不必着急,孤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