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影怔然,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她凝望云寒,仿若眼前被千年的迷雾遮住,寻觅不到呼唤。
云寒停语,深知自己方才的失言,收回了不经意间的情绪流露,转而以淡然之态掩饰了内心波澜。
疑心有事,他这举动,沈暮影怎么都有无法说服自己。
这层涟漪终究是向他漂浮去:“云将军喜欢孤。”
没有在问他,沈暮影确信如此,甚至无需回应,她虽有意接近云寒,探寻未知,却也知这进展似疾风骤雨,总会让人措手不及。
“殿下多虑了。”
云寒抱拳作揖退身而去。
屋里就像山洞一样,窸窸窣窣的风声,时常遍布爬虫,云寒离开后,嘹亮的惨叫声让沈暮影强行回神。
青梧又让蚊虫吓到了。
干旱地域,出现些奇奇怪怪的虫蛇最是正常不过,何况她养在院子里的蛇床草招来了一条黑色小蛇,将青梧吓得够呛,每日闷在屋里不敢出来,就怕蜗居在草丛里的小蛇会跑出来。
蛇床草茂密的叶片能够遮挡阳光,为蛇提供凉爽的避暑环境,种子也是蛇爱吃的食物。
只可惜阙爻这地势,要养出来实属不易,沈暮影折腾这许久,就养出来那么几株。
黑蛇探出圆润修长的脑袋,微凉的身体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鳞片,沈暮影蹲下身去,拍拍立身要攻击她的蛇,捏住七寸,抓起来打量片刻后扔进了草丛里:“白长如此漂亮了,居然没有毒。”
这般模样没有毒性,实属罕见。
提取毒液的期望破灭,沈暮影盘腿打坐,屋里的青梧已经腿软着走到她身边。
自从到了阙爻,沈暮影做的事都跟以前大不一样,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极其不正常。
沈暮影知道,青梧这厢怀疑她脑子出问题了,出糗不说,行为也很古怪。
“傻丫头,别多想了。”沈暮影看青梧走神,安抚道,“饿了就去厨房找吃的。”
别说,这小侯爷洛明川做事还真有点效率,从东沥抢来的厨子被他拿了一个到沈暮影府上来,这人她没见过,一提厨房,青梧可算记起来有什么要跟沈暮影报备两声了。
“殿下,你可知小侯爷弄来的厨子是谁?”
“厨子?”沈暮影道,“我哪儿知道。”
青梧道:“是临武。”
呆住,沈暮影漫不经心的脸颊上落了几分惊诧,还真是好巧不巧,临武这人,是从前负责往冷宫里送吃的人,当年慧妃失宠,皇宫内人人可欺,就算是个下人,也敢克扣了余粮。
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历历在目,青梧这丫头至今因为营养不良没长多高,之后换管的人成了临武,沈暮影的日子方才好上许多。
有些交情在身,沈暮影催促道:“快快叫他过来,孤有事要问。”
近来瘟疫横行霸道,她的信鸽又不知被哪个缺德的猎户截了去,多日不见回应,东沥那边是何情况都不清楚。
厨房里的临武正生火,恨恨地盯着锅想着往里扔点毒药,却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张口道:“青梧?”
“殿下呢?”临武道,“你们就住在这里?”
青梧点头道:“殿下在院子里等你。”
洗干净手掌,临武迫不及待往外去。
沈暮影一见他便招手说话:“没想到孤竟会在此碰到你。”
初识那年沈暮影还是冷宫里一个瘦小的皇子,登基当日风光无限,底下小人物也没有见她一面的机会。
这厢碰面,她已经换上女子装束,青荷碧波裙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高贵典雅,让人移不开眼睛。
“临武,你干嘛呢!”青梧不做考虑,当即就给了个下不来的台阶,“怎么还盯着殿下看。”
“一见面又开始吵。”沈暮影面孔无心地笑了一下,使着眼神道,“临武,与孤说说东沥那边怎么样了,可还有关于孤的风言风语?”
却看这临武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沈暮影料知得到,她到阙爻,说好听一点是到敌国和亲嫁予王上,看似略有风光,实为楚勋棋子,也为东沥弃子。
“说与孤听听。”壶烫清茶,满口留香,沈暮影抿了一口茶,细长的丹凤眼略微上翘,睫毛颤了颤,她道,“无妨,不必顾及孤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冷宫那些年,孤听到难听的话数不胜数,几句小人言语,还配不得让孤难受。”
两只拱着的手刚处理了鱼,还带着腥味,临武道:“殿下出行阙爻那日,摄政王设宴款待朝臣拥戴大皇子,不听话的,全给杀了。”
是楚勋能做得出来的事,沈暮影并不惊讶。
“您走后,城中的百姓没几日便不提女儿身一事,说您是东沥的英雄。”
嗤笑一声,沈暮影道:“若是孤有朝一日回到东沥,只怕百姓只会嫌孤裙摆肮脏。”
人性使然,别说是一群不熟悉的人议论纷纷,哪怕是东沥看着她长大的朝臣,也断断不肯接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