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茘回到客栈的时候,文狸的酒已经醒了大半,此刻正开着窗吹风。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文狸一个人。
“祁禧呢?”
文狸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他说去给我找醒酒汤去了,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
文狸扶了扶额,有些懊恼,古人诚不欺我,果真喝酒误事。
“早知道就少喝点了,谁知道这家的梅子酒后劲竟然这么大……”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惨遭芍茘无情拆穿,文狸也不恼,走过来搭着她的肩膀,
“不是说要去买衣服吗?”
“我刚刚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文狸一副我猜你也知道的表情。
“关于知春阁?”
文狸一秒破功,表情差点挂不住,整个神情都显得滑稽起来,
“你怎么知道?”
“你再多睡会,我还能知道更多。”
两人正说着,祁禧端着一碗醒酒汤回来了。
“再久点,她的酒都醒没了。”
眼前的少女意味不明地开口,祁禧心里一紧,解释道,
“我对这不熟,找醒酒汤的时候,多费了些功夫。”
“既然都在,那就走吧。”
芍茘看了他一眼,又示意文狸赶紧把汤喝掉。
“去哪?”
祁禧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芍茘没再说话,倒是文狸捡起了话头,拉着祁禧一直聊到了知春阁门口。
天将黑未黑,知春阁门口挂着高高的灯笼,来裁衣的人排着长队,周围的店铺与之相比,都黯淡无光。
嘈杂的人群中,宋梨被推挤着向前,和旁人狂热兴奋不同,她站在门口,看着高高挂起的牌匾,心里无法抑制地涌起一阵惊恐。
几个月前,她跟周围的人没什么不一样,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私心,成为了第一个走进这家成衣铺。
那时候,知春阁的店面还很狭小,没有华丽的牌匾,也没有多少人前来光顾。
它就静静地开在那,打着一个不着调的口号,宋梨有些想不起,她是如何走进这家店铺,只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她坐在被擦得亮堂的椅子上,对面是知春阁的店长。
这是个很温柔的人。
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宋梨就下意识地给他下了个定论。
他并没有问她为何要见自己,而是微笑地给她递了杯热茶,淡淡地,透着茉莉的清香。
“我想问一下,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他笑起来很温和,眼睛弯下去,脸颊处有浅浅的梨涡。
宋梨本能地对他放下了戒心。
“什么?”
他好像不太理解,宋梨口中的传言是什么。
也是。
她自嘲地想,或许就是随口一说的,她居然把这个当成了救命稻草。
“穿上知春阁的衣服,便能得到心上人的爱。”
她小声地把那个传言念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
店长恍然大悟般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笑容更深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地纯良无害。
“那是自然。”
“不过,这是有代价的,不知道姑娘是否承担得起?”
他收起了笑容,话锋一转,她再看他的眼睛,在此刻像一面漆黑的镜子,正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她已经坐在了这里,是稻草还是更深的沼泽,她不知道,也没得选。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他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那双眼睛无数次地在她周围流转,却从不为自己而停留。
她的心上人叫李钰,是个文雅的公子,在乞巧节的那个夜晚,她同其他女子一般,闭眼向上天祈求良缘,睁眼便看到了他。
上天显灵得那样快,几乎那一眼,少女从此再也不能移开她充满爱意的眼睛,但又何其残忍,她的爱已经溢出,他却从未理会。
她不甘心。
“当然。”
她听见自己说,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地犹豫。
然后,她被拉进了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店长温润的声音,还有唇齿碰到碗口的触感格外清晰。
“别怕,喝下它。”
宋梨乖顺地张口,微苦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滑过,鼻尖是他袖口的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