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有道理。”想了一会,帕萨莉最终认真地说,“我会好好再规划一下的。谢谢你,汤姆。”
“到时候你会发现,约束人才是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必要的时候就露一手镇住他们。”见她接受了建议,他心情越发轻松起来,继续又分享自己的驭下之道,并傲慢地撇了下嘴——显然是想到了刚才的事。
帕萨莉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回过神来,她注意到他们的袖子又快碰到了一起,赶忙装作不经意般拉开一些距离,走到灯光下,避开他和他的影子。
可这回汤姆一下就察觉到了这个举动——只见他挑了下眉,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了闪,沉默一两秒后,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又染上了怕黑的毛病,嗯?”
这口吻十分古怪,不以为然里夹杂着嘲讽,又同时透露出一丝了然。又或许是由于说话的人过于自信,因此这分了然还染上了些轻佻的味道。
“我只是不喜欢站在你的影子下面!”帕萨莉感到脸正在变红,紧张,恼火又疑惑。她当然感受到了他话里的那丝不同寻常,却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故意戏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不客气地回嘴,再次拉开距离。
他撇了撇嘴,压根不相信的模样,但没说话。
帕萨莉警惕地等了一会,见他对此没什么不当举动,终于慢慢放下了戒备。
可就在她放松下来时,他却突然张开双臂作势扑过来。帕萨莉立即屏住了呼吸,感觉心脏一下给提到了嗓子眼,出于条件反射,猛地蹲下身,缩成了一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论如何,这次她再也不能跟他脸对脸挨那么近了。
然而,除了传来汤姆得逞的一声轻笑外,什么也没发生。她慢慢动了一下,微微抬起抱住头的双臂,借着走廊的幽光侧头看过去,发现罪魁祸首正咧嘴笑着,压根没挪动一下。
原来他只是做样子吓唬她。
“你该多锻炼一下胆量,帕萨莉。不然以后别人都不用把魔杖拿出来,就能打得你大败而逃。”他说着,走上前,垂眼看着她,眼里闪着更多细碎的笑意,在昏暗的走廊灯下十分惹眼。
她的心脏再度开始疯狂跳起来——一股陷入被动的羞耻,慌乱和恼怒让她的脸更红了。她气呼呼地站起身,冲上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并厉声低喝:“以后不准开这种玩笑!”
他没有躲开,被动地顺着她的力气往后退了两步,好歹压了下上扬的嘴角。但她知道,他压根就没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帕萨莉恶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兀自向前大踏步走去,可同时心却怦怦跳得更厉害了——气氛越发不对劲了。照这样下去,她都不确定是否还该跟他去密室练习魔法了。都怪他。当然,也怪这个该死的年纪,不仅让他变得很反常,她也变得非常奇怪。真想快点熬过这段时期。
但出尔反尔不是她的风格。何况外面局势并不好,恐怕等一毕业,她就完全没精力再考虑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不体面感觉了。
“这周六下午晚饭前,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去练习决斗魔法。我带你去新场地。一切都安排好了。”
仿佛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在沉默了一阵后,汤姆追了上来,再次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些商量的意味。
她知道,他这是在为刚才的捉弄道歉。可这并没让人感觉放松一点。她反而更不自在了。
“你都忙完了?”悄悄又吸了口气,她捏了下自己的长袍袖子,把话题引到正事上来,好冲淡周围这令人坐立不安的空气。
汤姆看了她一眼,随后矜傲地点了下下巴,接着把做完的事一一道来,语气中不乏炫耀的成分。帕萨莉撇了撇嘴,假装为他的自傲不以为然,可内心还是很佩服他的能力的。
毕竟,开学以来,他们都更忙了,连私底下交谈的机都会少了不少。这个时候能否见缝插针地找到时间做自己的事,全凭时间管理能力和做事效率。
不过,可惜的是,见面少丝毫没能缓解他们每次相处过程中不断冒出来的奇怪气氛。这让帕萨莉有时忍不住希望他再忙一点。
可汤姆承担的已是他们这个年级所有人中最多的了。在原先职务和社交基础上,又加上级长头衔,需要处理的事情变多再自然不过。加上他能力出众,能者多劳的惯例,职责内的事情就更是成倍地冒出来——不仅米莉安,据说其他几个学院级长也总夸奖他,六七年级的级长便迫不及待将许多棘手任务安排给他,丝毫没因为他才刚上任而客气。同时,来找他征求意见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还是跟级长事物相关的,他有时甚至得为此把决斗小组的事暂放一边。
而她虽然一边庆幸他们见面次数减少,避免了许多尴尬,但实际见面时,却发现情况并没有一分好转,而且见面次数减少还让她不时升起失落和惆怅——特别是在周刊社团研究门钥匙,却进展不顺时,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总能让人情绪变得更糟。
何况每当这种时候,她还不自觉会想到穆丽尔,柳克丽霞,伊格内修斯和威夫特都渐渐融入了其他的圈子。穆丽尔更多喜欢跟愿意谈恋爱的同僚聊天;柳克丽霞和伊格内修斯则每天呆在一起,谁也分不开;威夫特则彻底成了汤姆小团体的骨干,整天围着后者和决斗俱乐部转,还在今年开学收到了斯拉格俱乐部的邀请信,想必今后跟斯拉格俱乐部关系也会更近。
他们已经很少能聚在一起了。目前身边除了米莉安,就只有阿尔法德了。而就连这两个朋友,最近也都因为要履行级长职责以及参加魁地奇训练而经常不见人影——米莉安常常被球员或者级长拉走,阿尔法德也差不多。
当然,这不是埋怨,也不是自怨自艾。她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觉得有点不安,担心以后毕业,他们会不会更难相聚,直到最终所有人都走散?毕竟米莉安肯定要去罗马尼亚研究龙,柳克丽霞和伊格内修斯会在毕业后完婚,开启家庭生活。而她呢,虽然想跟妈妈一起生活,但未来能否得偿所愿谁都说不准。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她完全不想再去认识其他人或试图融入别人的圈子了,只想守住一直以来认识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他们爬上了拉文克劳塔楼,最终到了休息室门前。汤姆突然住了嘴,她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的头顶,等她开口。
他们以前分别都是直接分开的,他从不会等她道晚安,更不会向她道别。而她也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主动说晚安,也不在乎他听没听进去。
可是现在,他在等她说话。反常让气氛再度变得令人不自在起来。
“……谢谢你陪我回来。”帕萨莉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总算艰难地开口说道,可话一脱口,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她真想给自己一记耳光。为什么他等她说点什么,她就一定要照做呢?
但即便如此,汤姆也没说话。
就在她一边责备自己,又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再加一句“你也快去巡逻吧”时,他的手突然抬起来,迅速掠过她的肩膀,然后垂了下去。
“……早点睡。”他看着她说,继而别开了视线,向窗外望去,声音轻得像耳语,但刚才触碰她肩膀的那只手又不自觉地抬了一下。
帕萨莉感觉心脏开始凶狠地撞击起胸腔来,手心则开始发抖出汗。渐渐地,胸口因为心跳过于强劲而生出一种麻木感,她又有一种小时候在沼泽地里泡得太久、几乎要失去意识般的感觉。
而同样的感觉,之前也有过——巴黎会议的舞会上。
她又一次眼睁睁地感到肉/体的木然飞速蔓延至头脑,却无能无力。想不出要再说些什么,她只是本能地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汤姆。但比上次好的是,行动力恢复得快了一些——她潦草地点头,随即迅速回身触碰鹰环,回答问题,推门,迫不及待进入那一片青铜与深蓝的怀抱中。
一回寝室,她就冲进浴室,脱掉了所有衣服,把花洒拧开,任由热水从头浇下,然后开始飞快地回忆赛迪莫斯的门钥匙起始法阵。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心二用的能力——就在热水同她的手指一道,将头发一束束梳顺到肩背上时,刚才的画面却像是春天烧不尽的野草般,硬是从法阵排布之间冒了出来:临走时,他半垂着眼,抬手拂过她的肩膀。
而当她意识到这个画面在不断掠过脑海时,关于法阵的一切便都碎成了抓也抓不住的粉末。
此时,她的脑子恢复了工作,转得飞快,恍惚间似乎都能听到运转时的嗖嗖轻响。她的大脑没有辜负任何一丁点好奇心——不到一秒就把刚才那个画面蕴含的意思带给了她:他是在把她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拨弄下去。
她屏住了呼吸,接着又深深吸了口气。大脑完成了使命,沉寂了下去,只留下她的身体从里到外颤抖不止。
这是不对的。
大错特错。
他不能这样。
绝不能。
他们最多只能是姐弟。
他不能对她做出这种举动。
帕萨莉睁开了眼,把头发和脸上的水全都捋到了脑后,感觉胸口某个地方变得坚硬起来,马上就下定了决心——如果要跟汤姆去密室练习决斗魔法,她就必须跟他说清楚这一点。
她得保护自己。
必须。
但到了周六下午时,她发现这件事进行得不那么如意。
从汤姆神秘地带她进入二楼一间女盥洗室并锁上门起,她就感到坚如磐石的决心和计划遭到了突袭——要知道,为了达成这件事,她一上午都心事重重,严阵以待,没敢跟任何人(包括米莉安)闲聊。因为勇气这个东西,一旦被别的事情打茬,很难再凝聚起来。
然而,女生盥洗室?他们难道要在这里练习各种包括禁/咒在内的决斗魔法吗?还是说,他学会了某种强力静音咒或隔绝咒,甚至能躲过教授们的注意?
这里怎么看都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女生盥洗室——窄小的彩色玻璃安装在离地面很高的位置,再加上因为背光,外面透进来的光线本身也不太明亮,这里一片蓝蓝紫紫,比起外面的走廊暗了好几个度。
卫生间的一个个隔门安静地闭合着,洗手台上一排黄铜龙头有几个滴下水来,发出轻微的响声。
帕萨莉看了一周,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也不奇怪,他们挑的本就是大家都去吃饭,出去玩或参加魁地奇训练的时间。
而此时尽管知道不该走神,可她还是没法不在意这里的环境和与之相关的一系列问题。
“放心,这里不是密室,”汤姆瞥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的顾虑,安抚般地保证——他心情很好,一点也没计较她一路上的沉默。
“你知道,霍格沃茨建校以来经历过数次改造。可由于斯莱特林秘密建造了这间密室,没人知道具体方位,因此后人在动工时,压根没注意到,只按照需求随意改动。于是,这里一变再变,到我们这一代,就成了这样。我想,它最初一定不是盥洗室。”他继续轻声解释,任她留在原地,自己则边轻声说,边朝洗漱台走去。
“但不论怎么变,这里始终是密室入口。”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