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监刑官的身份后,翁晨的谈话节奏就完全被打乱了,他不可置信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前倾着身子问阿达尔:“他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弟弟?!一只雌虫?”
“一只雄虫。”
“这不可能!”翁晨突然变得焦虑,他站起身、弓着辈,在整个客厅里走来走去,摔砸一切他能抓到的东西用来发泄,但翁晨却知道,自己此时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阿达尔虽然意外翁晨的反应,但在他意识到雄虫无法继续沟通后就自顾自地翻阅起了一份并没有显示在会议室里的文件。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翁晨对着阿达尔的投影大吼,顺手把刚刚抓起来的台灯扔了过去,那物件穿过投影后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响声却让雄虫变得更暴躁了,“为什么无视我——!”
“你的病历记录显示,我配给你的主治医生最后一次给你开药是在1年多以前。”
“我没有病!我健康得很!”
“不,翁晨,他给你的药不是为了治疗你,是为了让你不去伤害其他虫子。”阿达尔终于把视线移回到翁晨身上,“从奥修维德抵达0247以来,这已经是你第3次失控了。”
“我没有。”翁晨还在乱走,踢开地上的各种杂物,像是被困在房间里找不到出口的野兽,他会时不时往阿达尔的方向看,但眼神却空空荡荡,语速也变得飞快,“我没病我能控制好我自己我已经把它修理好了我很好你在控制我是你在控制我不是我的问题——”
翁晨突然感觉他身后有人在叫他。
几点了?是该去吃早饭了吗?可他现在似乎还有正事要忙,但他的妻子已经在厨房催他了。
[马上就来,亲爱的!]翁晨说,用着绝不会在虫族中使用的兽族方言,[先去叫孩子们吧!]
阿达尔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翁晨,“你在跟谁说话?翁晨,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知道,我知道,教授……]翁晨终于走到虫皇的面前,但很显然他已经把面前的投影认成了另一只虫子,或者说人,因为他现在说的是两脚族的一种语言,[但你不能把她的事情怪在我头上,这不公平!]
“翁晨,你清醒一点,现在你到底把自己当成谁了?翁晨?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翁晨!”阿达尔几次想要插嘴,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保持沉默。
翁晨还在说话,很明显他的讲话对象还在不断增加,从他口中讲出的语言也不仅限于一、两种语言,也许在他看来,这间屋子已经被各种宇宙生物充满了。他会突然对着某个方向说带有某个地域口音的方言,下一秒又会用另一个种族的语言对另一个方向的空气说:[等等、等一下。]
他的认知已经开始割裂,正在把自己分割成无数片,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就像他扔在四周的家具物什一样碎得七零八落,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自我。
阿达尔已经放弃和眼前的疯子沟通了,他选择另一个解决方法:去找能在0247上控制翁晨的人。
通话申请很快被接受,对面传来被吵醒后的裘博恩的询问:“怎么了?”
“翁晨失控了。”
“在北方基地?”语音里录入了一连串稀碎声,“奥修维德呢?”
“不在他身边,我们刚才在开秘密小会。”
“我去找洛夫托维纳,该死的……”裘博恩的声音已经变得严肃紧张,开关门的声音随之响起,“你跟他说什么了?”
“斯多尼·麦恩的监刑官定下来了,是斯多尼的同胞弟弟。我就只是说了这件事,他却立刻失控了。”阿达尔还在观察着翁晨,但后者的情况已经在进一步恶化了,因为刚刚还是人格,现在却有了向情绪发展的倾向,“是之前从没发生过的险些……他的人格出现了分裂,而且切换的非常快,同时出现幻视、幻听等现象。”
“……您是在生了病后忘了吃药吗?”裘博恩应该正在跑了,因为传过来的声音中夹杂了风声,“为什么非要拿那孩子的事情来刺激他!”
“我只是跟他阐述了一个事实,他早晚都要知道。”
裘博恩没有理阿达尔的这句话,他已经找到洛夫托维纳了,正在告诉喧哗木情况,但准备报出坐标的时候,阿达尔却喊了声听:“等等——!”
“又怎么了!”
白发的虫皇依旧坐在他开会时所坐着的椅子上看着翁晨,可后者就像是突然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
阿达尔不确定地说:“他现在好像冷静下来了。”
“冷静?你说翁晨自己会冷静?”裘博恩的话筒里传来啪啪声,像是在确定光端的收音功能,“你说的是哪种冷静?”
“静止不动的那种。翁庭轩过来了吗?”
“没有。”语音里传来洛夫托维纳的声音,“我还在这儿。他到底怎么了?”
阿达尔没有回答,他还在观察。
翁晨像是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机械假人一样硬在原地,有几秒钟的时间,他连呼吸都已经停止,真像是在等待死机后的重启似的木呆呆地没有反应,但这段时间过后,恐惧从眼睛里爬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是雄虫慌乱指挥AI整理客厅的命令。
“翁晨?”阿达尔不明白这种变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裘博恩那边还在茫然,不停询问北方基地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他又出什么状况了!”
“……没事了。”阿达尔眼睁睁地看着翁晨调理清晰地让AI把垃圾分类后带去地下室的废料处理厂,确定了眼前的虫子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他自己恢复了。”
“自、自己恢复?”
“阿达尔——!”翁晨像是才想起来还有个投影被他遗忘在客厅,慌忙着回到沙发前准备关掉会议室,“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下周一再聊。”
“你——”
阿达尔显然想要把事情问清再结束会议,但翁晨已经强行解散了会议室。小二还在努力将自己身边的几堆垃圾运走,但因为体积差距巨大,看起来相当吃力。
“快点啊!你是没充电吗!!”翁晨还在一旁催促,甚至罕见地帮着他的助手AI往下搬了两袋杂物。
他重新回到客厅时,刚巧赶上奥修维德从门口进屋。
雌虫环顾几乎被搬空的客厅,眼神里是看到房间大变样的茫然,只是手上拿着的一朵乳白色的花却正开得鲜艳:“会议不顺利吗?你是不是又拆东西了。”
后面一句显然是个陈述句,但翁晨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没有,怎么可能——在你看来我是那种情绪很不稳定的雄虫吗?”
“……那客厅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看好了一套新家具。”
“所以?”
“所以决定换换装潢。”
“可我们这周就要回去了。”奥修维德假装以为自己记错了,重新检查他光端上的日程表,“你从前天就让我开始收拾行李了。”
“但又不是走后再也不来了,这里可不是一次性消费场所。”翁晨走到雌虫面前,就着奥修维德的手闻了闻那朵白花,“你去东面了?”
奥修维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再次环顾,希望能找个用来安置它的花瓶,根本不知道原本放在客厅角落里的那几个却已经被翁晨砸碎了,“不是,我是在附近摘的。”
“哦……”翁晨趁雌虫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心虚地绕开奥修维德的视线范围内假装去其他房间帮忙找花瓶,“这附近居然也开始长夜游香了。”
奥修维德完全没发现异常,几个月来的相处让他太信任自己的雄虫了,“很奇怪是吧?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后就看到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