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它本来就是你的,不是吗?”
雌虫往翁晨的书桌上望了一眼,这张桌子上的东西确实要比庄园的那一张少很多,但铺在最上面的一件东西却把整张桌子弄得比那张更乱,奥修维德忍不住好奇:“那个是什么?”
“呃、雕塑泥。”翁晨的神情突然变得窘迫起来,“就是裘博恩用来捏泥人的那个,彻底风干后会变成硬的了。”
雌虫当然看出来它是雕塑泥了,这种0247特有的肉色泥土非常受一些搞艺术的雄虫们喜欢。0247的城市群建成以前,泥土贸易一直都是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奥修维德曾经在裘博恩的手工室里玩过几次,泥土的手感虽然湿滑,但捏起来却是硬的,他第1次跟着老头在工作台上捏了一个下午的泥巴后,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手疼得几乎拿不动餐具。
雌虫真正想知道的是翁晨在拿它捏什么,毕竟他几乎从来没见过自家的雄虫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伙计,所以当他走近,看出被雄虫按在一块长方形木板里的雕塑泥被修理成人体的背部后,奥修维德几乎不敢承认眼前看到的东西。
“……”翁晨的局促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他甚至想要对着斯多尼·麦恩的监牢门发誓,他这辈子没在送出过什么东西之前有这么紧张的情绪,“半成品,那个……那个还未完成。”
奥修维德却想笑,他回头故意问翁晨:“您感觉不到我的情绪了吗?”
“恰恰相反,很清楚。”翁晨歪了下头,好让自己的精神放松,“刚刚没能处理得来,我脑子好像坏了——”
“我很喜欢,这个是我的后背吧?”奥修维德绕到办公桌另一边,从正面打量这个背部的浮雕,“我还从来没看过自己后背的模样。”
“你几个小时前——呃,我是说……”翁晨把跟着想要凑上去看的翁覆青抱走了,以作为小孩说自己捏得难看的真正报复,反正孩子他妈喜欢就行,“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看到了。挺好的是吧?”
“对,很好看。”
泥土本身的颜色比奥修维德的皮肤略深,整幅作品完成后,翁晨恐怕还要再上一层漆,“完美,你都看过那么多次了,我觉得它已经很完美了。”
翁晨没回答,他确实想自信地说:“我当然做出了100%的还原!”,但事实上,这已经是第7副了,小二昨天晚上趁着奥修维德在客厅研究机械实操软件的时候,已经默默帮他毁尸灭迹了6副。
翁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东西在里面,他熟悉奥修维德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能捏出它们所有的形状,但是当他去看整体时,却无论如何都不觉得自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最终在书房里留下了这个半成品——他感觉自己做不到完美了。
奥修维德抬头看到翁晨的表情后,像是猜到了翁晨在犹豫什么:“我能做主行吗?就这副吧,我已经很喜欢了。”
翁晨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很想开口说服奥修维德再给他一点时间,但对上雌虫的眼神后,翁晨意识到他可以停手了,“……好。”
奥修维德脸上的期待更浓:“要等到风干吗?什么时候把虫翼按上去?”
“其实现在就可以。”翁晨把置物架拖到书桌旁,根本不管桌子上其他的东西,一股脑地把除了浮雕外的杂物推到了地上,丝毫不在乎是不是会有一两件易碎品落地后的损坏可能,开始修理背部浮雕上的细节,“我先在中心捏几个拼接点,40分钟就能搞定。”
泥土被雄虫藏在的桌子下面,翁晨只要弯腰就能从圆柱筒里挖出一大坨。
奥修维德不擅长这种精细活,他只能带着翁覆青整理被翁晨弄乱的书房,还让小孩给他展示了那具狐狸骨架标本和头部的壁挂。
翁晨开始往浮雕上安装虫翼的时候,雌虫又忍不住好奇地看,干脆把孩子和面前的标本都晾在旁边,眼睛里只有办公桌后的翁晨。
[将军这个样子好像等菜上桌的小孩]
[表情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期待,将军这个表情管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盯着他看都盯一周了,他除了对翁晨笑过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
[论坛还有虫子总结过他的微表情,我看的时候总觉得没什么区别]
[翁晨好像都能察觉到,雄虫这方面是不是都挺敏感?]
[精神力能感觉到吧,但是像他这样一天到晚几乎都是一个表情,一般的雄虫也会吃得消]
[我见过不少军雌都这样,但也是工作的时候,没想到平时生活还这样]
[这算是心理疾病吗?]
[很像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一种自我保护,但是他在退二线后应该也接受过心理治疗才对。]
[奥修维德最少有6年没打过仗了,但从他日常习惯来看好像还是备战状态]
[不是说0247的环境很安全吗,他这样是习惯?]
[将军不会心理上也有问题吧?不管怎么说翁晨可是个实打实的疯子啊]
[看他们相处其实比大多数雌雄家庭要好得多,翁晨已经很尊重自己雌虫了,奥修维德不对翁晨用敬语他都不会介意]
[将军你是不是真的有心理疾病?]
[翁晨你雌虫心理方面你有观察过吗?]
[他这个面瘫脸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翁晨只是抬头去取置物架上的虫翼,随意撇到光屏上的弹幕就看到有虫子在质问奥修维德的心理状态,他看了眼雌虫,发现奥修维德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天来的样子已经开始被网友刨根问底了。
雄虫一直以来担心的情况,在此时终于浮出了水面,他还记得卫在医院里告诉他,奥修维德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一直拒绝治疗后,当时的他完全可以用“否定→抗拒→惨淡接受现实”这个心路历程来高度概括。
奥修维德第一次在日常生活中,真心对他露出笑容时,翁晨的心情简直比看直播的观众们还要激动。
“殿下?”奥修维德注意到了翁晨的愣神,他也立刻调出了弹幕去看上面的内容,察觉到观众开始对他另一方面的健康产生怀疑后,雌虫的第一反应是不耐烦,“我的心理状况很好,一直都在按规定去医院做评估,也从来没被告知过需要外界干涉。”
翁晨这次却罕见地闭了嘴,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奥修维德一直以来的表情管理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翁晨不敢猜测:如果是童年阴影导致的情感麻木,那他和奥修维德能走到今天就全部都是笑话。
弹幕却开始不依不饶,孜孜不倦地盘问奥修维德为什么会一直都是张冷脸。
[你几乎全是这个表情,还说你没问题?]
[高兴不高兴,生气不生气根本看不出来,这又不是在工作时间,为什么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直都在高压状态下,这样真的很让虫子担心]
[很多军雌虽然也是表情变化比较少,但是向您这样几乎没变过的实在太罕见了。]
[将军,虫子有心理疾病是很正常的,讳疾忌医才是最要不得]
[虽然看过你对翁晨笑过……但是除了偶尔几次外你就真的像是在顶着一张面具生活一样]
奥修维德看着劈天盖地的询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百口莫辩,他抬头看向翁晨,发现虫翼就只剩最后一片了。
翁晨注意到了雌虫的目光,头也不抬地安慰他说:“别管网上的那些疯子了,过来看看你的‘后背’。”
奥修维德这才缓下神情,重新走到翁晨身边看桌子上的作品。
雕塑泥还未彻底干透,但足以支撑奥修维德的虫翼。鳞片上的光泽、泥土上的皮肤质感,翁晨把所有的细节都尽可能地做到了100%的还原,它看起来就像是从雌虫的背部裁剪出来的一样,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翁晨感受到了奥修维德此时的情绪,他很清楚地知道着雌虫有多喜欢这件标本,但还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为了缓解氛围,只能说些不尴不尬的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裘博恩看到后一定会笑话我,我在手工这方面一直都没有他好。”
“他不会那么做的,只会在心里嫉妒我。”奥修维德转身看着翁晨,“没有哪只雄虫能为了自己的雌虫做到你这种地步,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翁晨知道奥修维德想吻他,雌虫的眼神里仿佛带了钩子。两只虫子都用了无比强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遵从本心,就这么在孩子和镜头的双重关注下,直接在书房里伸手去扒彼此身上的衣服。
“几点了?”翁晨突然问。
奥修维德刚刚看过时间,所以他知道,“22点。”
翁晨的情绪随着他的笑也跟着缓下来,“难怪我会觉得饿。”
“要喝酒吗?”
“酒吗?”
“我想喝酒了。”雌虫后退出了他们之间的危险范围,“我能喝酒吗?”
翁晨盯着奥修维德,脑子里却还在想眼前这只虫子被他撕烂衣服后,赤条条地站在他面前喊他雄主的样子,他忍不住咽下积蓄在嘴里的口水,哑着嗓音说:“可以,你当然可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