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店里向翁晨打招呼的声音截断了,“嘿,翁晨——老天呐,他有多久没来了?——你那个漂亮朋友哪儿去了?——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嘻嘻嘻……”
顺着两个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瞧过去,可以看到坐在收银台后面的老板是个长了两颗脑袋的两脚族,他的两张脸从骨骼上看可以确定它们长得完全一样,但皮肉却大相径庭,因为一个是光滑的红皮肤,另一个却是布满了浓密的棕色长毛。
大概是因为他们各自长了一张嘴的原因,所以就连说话也是轮流说的,更滑稽的是他们似乎有着完全独立的思想,所以也会跟彼此对话。
“红皮的叫克里,毛毛脸叫克罗,但不要把他当两个个体来看,也别问他关于两个头的问题。”翁晨快速给3只雌虫介绍过以后高声对克里·克罗说:“我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你这里还有空屋子吗?”
“当然了,我们有的是——去2楼吧,美人儿,你的那间我们可一直都给你留着呢——还要老3样吗,美人儿?——还是来试试新的吧,美人儿!”
“啊,还是上你家的招牌吧,给虫族的那种。”翁晨这时候已经不再管恺培,但依旧贴着奥修维德,4只虫子正在往楼梯口走,路过的几张酒桌上坐着的客人多数都在向他们行注目礼,有一桌的兽族倒是很热情地拦住了翁晨,伸手在他的身上蹭上了点自己的味道,“行了,放我过去吧,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喝。”
可以说,翁晨一行人上楼的整个过程都显得十分艰难,因为不停有客人把他认出来,想把这只虫子劫去自己的那桌喝上两杯,直到四只虫子磕磕绊绊地走进202号房间后,翁晨才长舒了口气,一边在门口的衣架挂自己的外套一边对另外3只虫子说:“这家的酒一直都挺好喝,今天我请客,等下你们随意。”
奥修维德帮翁晨挂好外套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经常来?”
“算是吧,我只要想喝酒的时候就会来这边,有时候跟其他种族的人谈事情也会来这儿。”
“怎么不去虫族区?”
“这个……”翁晨坐下后弯腰去看桌子底下,那里有个10寸的盒子,里面装着从备餐室到房间的运输带,每次取酒从这里拿,空的杯子也是从这里丢,他从里面拿出了只大约能装700毫升的酒扎,里面是一整杯带着泡沫的啤酒,“我想恺培和肯伊曼都能回答你,他们应该都去过了。”
另外3只虫子学着翁晨的动作,分别从各自的位置下面取到了自己的那杯,除此之外,他们还多了盘下酒的小菜。
“菜是随机的,酒是固定的。”翁晨率先举杯,“虽然我完全不记得过去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的思维也非常混乱,但印象里3位都帮了我不小的忙,卢肯将军更是因为我受了伤,所以在此我要向3位说一句感谢——谢谢3位这几天来的全力配合。”
4只杯子碰到一起,发出了“砰”的一声响,之后他们各自喝了1/3,雌虫们放下酒杯后均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很好喝吧。”翁晨感受到奥修维德慢慢放松下来的情绪后,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我应该早点带你来这儿坐坐的。”
奥修维德有些别扭地说了一句:“以后也可以常来。”又转头问恺培,“虫族区的酒吧有什么不好的吗?”
恺培还在回味嘴里的酒香,砸吧了两下嘴后才说:“基本都是雌虫在只酒的店里喝酒的,喝完之后就会随便找只虫子回家睡觉,所以……”
3只虫子的目光又都转向了翁晨,肯伊曼忍不住问了句:“殿下在那边喝酒时,没少受过骚扰吧?”
翁晨却很淡定地表示:“其实还好,我只是太容易受其他个体的情绪影响,在那边逗留过久的话容易发脾气。”
恺培和肯伊曼并不能听出这其中的意思,但奥修维德却能明白翁晨,于是立刻说:“那以后就都来这里吧。”
翁晨点头,对疑惑不解的另外两只说说:“其他5族里除了拟态生物不会有喝酒需求,基本来这家酒吧的客人都还算是脾气好的,而且老板的要求会很苛刻,所以环境反而更好。”
“苛刻?”
“克里·克罗不允许他的客人们喝醉,最少不可以表现出来,否则会按照很高的价格算酒钱。”
恺培震惊了,“这要怎么做生意?”
翁晨笑了,说:“所以他经营快50年了,店铺看起来却越做越破烂。”
3只虫子细细品了一遍这句话,默契地放慢了喝酒的速度。
之后翁晨又拉着他们聊了一些闲话,等4只杯子都空了以后,他就把自己的放回到桌子下面的盒子里,但又从里面拿出了一杯新的。
这一只杯子就要小得多,看起来只有400毫升的容量,但里面的酒液却是红色的,而且光用闻的就能判断得出其酒精度数要比上一杯高得多。
也是从这一杯开始,翁晨问起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从一开始的茧室,到后来下令让恺培和肯伊曼到庄园协助调查,一直说到恺培被斯多尼替换,话题就此打住了,并不是他对之后的事情不再感兴趣,而是雄虫注意到了奥修维德的情绪又一次紧张起来。
关于精神医师对奥修维德下的诊断,翁晨并没有全信,他能从奥修维德日常中一些不合理的状态察觉到,他的雌虫确实有过“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病,比如奥修维德常年不变的表情,和情绪出现极大波动时会极力克制自己的种种举动,都能验证卫的判断。
翁晨不相信的是,奥修维德是因为上过战场才患病,因为他比精神医师对奥修维德了解的更多一点是,他的雌虫在童年时经历了双亲的死亡,所以他更愿意相信奥修维德的心病是从那时开始的,而在讲述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的过程中,奥修维德的种种反应也让翁晨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雌虫并没有讲他们在下水道时谈论过的内容,他或许以为翁晨已经忘了,但翁晨还记得,而且在奥修维德提到下水道时,他的情绪波动变得很大,之后又是平静,直到说到翁覆青被翁晨的克隆体吓出异常的那部分,雌虫的情绪再次险些失控,最后当恺培说到院方传来翁晨遇刺消息,他到医院却被偷袭后,翁晨根本不用等奥修维德开口,就先自己叫了停。
“后续事情我大概能猜到了,但之前有个结论可能要推翻。”翁晨第4次将自己手上的酒杯放回到盒子,此时他手上的空杯已经是一个容量不足50毫升的小杯子了,这里面之前装的是浓度很高的白酒,他没再找到新的酒杯,而是从里面摸到了一把酒心糖,“在调查的最初阶段,我们已经猜到了‘密友’的身份,但我在几天之后并没有出现遗忘的现象,直到抓到他以后我反而很快把他忘了,说明引起我失忆的因素不是他的名字,应该是他的脸。”
在场的另外3只雌虫显然都有些醉了,沉默了很久恺培才说:“这么说,您可以在不看他的脸的情况下去审问他了。”
翁晨却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审问他?”
这回换成恺培发愣了:“您就一点都不打算问问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吗?还有他对你脑子做的事……”
翁晨坚决摇头:“我脑子的事我有其他办法解决的,至于他的目的我并不感兴趣。”
恺培像是还没转过来脑子似的,看起来有些呆傻,但翁晨并没有因此放过他:“但是他确实很特殊,在皇令下达前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人专门去看守,这件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后应该会落在你的身上。”
恺培微微弓下的脊背在这时缓缓挺起,他也终于恢复了三分清明:“我明白您的意思。”
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就被奥修维德放杯的声音打破了,他同样在自己的盒子里拿到了新的酒心糖,却只丢在了口袋里,转头对翁晨说:“回去吧。”
奥修维德身上的酒气顺着他说话的动作扑到翁晨身上,后者笑着扶了他一把,“这就不喝了吗?”
“覆青还在外面等着。”雌虫无奈地提醒了一句,“她本来就很介意我们把她丢下,自己跑来喝酒了。”
于是这次的酒局被宣布结束,恺培的手边还剩下半杯白酒,他犹豫了一下后将其喝了,肯伊曼本来也是要喝掉自己剩下的那些,只是举着酒杯习惯性地查看自己光端上的信息后愣住了。
“怎么了?”奥修维德难得看到肯伊曼会露出这种表情,惊喜、错愕、不可置信,就好像……
“我被光脑的匹配系统安排了归属的雄虫。”肯伊曼的回答声很小,语气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这是1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听到消息后的两只雌虫表情都很震惊,毕竟他们刚刚喝完酒,如果肯伊曼用这副模样去面对自己的未来雄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扣印象分,倒是在一旁拆自己的酒心糖的翁晨听到后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声“恭喜”,还加了一句:“他会待你很好的,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成为雌君。”
恺培瞪大了眼看向翁晨:“您早就知道了?是谁——”
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在翁晨的一声“请进”之后,一只雄虫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克劳泽·庞波先扫视了一圈屋内的虫子,在看到某只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太紧张而涨红了脸的雌虫后,笑意终于延伸到了眼底,语气恭敬地问翁晨:“你们的聚会结束了吗?”
“是啊,刚刚好。”翁晨伸手朝肯伊曼的方向送了送,“直接带你的小雌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