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修维德没有注意到的虫纹翁晨却看得清楚，它们是银白色的，从雌虫的颧骨处逐渐浮现，伴随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银色的线织成了网，一路向下延伸，最终隐没在奥修维德的领口，或许很快就能遍布全身。

虫纹的出现代表着一只虫子动情的前兆，这个说法其实有些委婉了，更普遍地叫法，其实是“发情”。

翁晨感到惊讶，他没想到奥修维德会有如此大的触动，虽然这样的表现能很好地证明他的魅力，但结果却不是翁晨想要看到的。他慌忙站起身，收起了眼底的温情，但这对翁晨来说莫不是一种遗憾，“将军？你快要去开晨会了。”

虫纹消失的速度比翁晨预料得更快，奥修维德只用了3秒就恢复到往日里的麻木，他呆坐在沙发里，望着翁晨看了很久，最后发出了一声懊恼地叹息，“是我——”

“我的错。”翁晨打断了奥修维德的这种不管逻辑，只想先把责任揽过去的行为，“你现在太敏感了，我该考虑到的。”

更多是因为奥修维德今早——其实应该包括了昨天晚上——被他吓到了，他们的关系差点因为翁晨自己精神力的真相回到原点，奥修维德自己压抑着的畏惧被翁晨用调情似的手段发泄出去以后，他很可能会像刚才那样疏忽了自己的心理防线。

雌虫骂得对，他确实很狡猾。翁晨有点懊恼地想，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完全发自肺腑，还是在此基础上带了些私心驱使的手段，他太习惯玩弄这些把戏了，以至于哪怕有时候是真心想要说实话，事后回味起来也会产生很强烈的自我怀疑。

“不。”奥修维德却否定了翁晨给他们找的借口，他果然是个喜欢实话实说、就事论事的老实虫子，“我刚刚是真的心动了。”

翁晨再一次愣住，就像他们在潜意识里相遇的时候，他看向奥修维德的目光带着三分的审视，总觉得自己要重新估量。

“你应该能感受得到，我刚刚……我没在撒谎。”

“……对，这是当然。”翁晨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感情，只是自己也在情绪当中，所以根本没能分清哪一部分是他的，又有哪一部分是奥修维德的，还一度以为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就是镜子吗？”

“什么？”奥修维德只慢了半拍，随即笑着说：“算是吧，但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我也是只雌虫而已。”

任何一只雌虫都没法抵抗得了雄虫的示爱，反之亦然，这是生物的本性、原始欲望的驱策，而虫族也不过是从低等的虫子繁衍进化后的高等生物，思想会给他们带来理智，却并不意味着压抑本能。

翁晨或许分不清自己的情绪，但他面对奥修维德时，雌虫能够自己去用心感受，因为后者也在等待着，并愿意去用真心回应。

两只虫子分开后，各自看了眼光端上的时间，9:58，他们今天来得有些太早了，在办公室里黏了这么久也没到正式工作时间。奥修维德有些担心他今天的生活，毕竟翁晨虽然跟他说了好话，但实际上那根软胶棍子仍缩在他的屁股里，正在给他捣乱。

雌虫坐到办公桌后，点开了外部网络设备打算2分钟后正式开晨会，声音和视频功能都没有打开，翁晨也在这时坐到了他的旁边，坐的是一张由护身符变化成的和侯爵府书房里一模一样的椅子。

“我劝你不要开视频。”翁晨小声提醒了一句。

奥修维德思考过后就明白了原因：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等下开会的时候会不会让参会人员看出问题来，那样的话在全宇宙范围内丢人的几率也是存在的。

10:00，每天的例行晨会正式开始，除了负责会议记录的拟物意志外，有已经去了另一块大陆督建第二城市群的巴尔，还包括参谋部代表以及奥修维德的8名副官。

奥修维德刚宣布完会议开始后，就被叫做B-025的拟物意志提醒：“先生，请您打开视频功能，方便我对此次会议的图像记录。”

回答它的却是翁晨：“领主特批，他今天的镜头不用开。”

视频里，巴尔的狼嘴张得巨大，他完全不知道今早翁晨和奥修维德同来的事，所以这时候可能是整个会议中最震惊的人：“殿下也在会议室里吗？”

翁晨这时候却已经开始犯困了，没有精神是他的硬伤，刚刚还跟奥修维德折腾了太久，他现在明显精神不济，“我过来好好当顾问了……”

“真的——？！”

“是啊是啊，能说正事了吗，我快睡着了。”翁晨说的是实话，他是看过裘博恩开晨会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讲废话，但一些关键话题又会掺杂其中，让他就算想睡觉也不能睡。

会议流程是先由巴尔报告0247第二城市群的建设进度，之后由奥修维德的8名副官轮流报告主城市群各区域的情况，而参谋部的人负责查缺补漏。

这就好比每天早上的新闻，没什么能让翁晨提起兴趣来仔细深挖，或是大动肝火的事，但听完整个由奥修维德主持的晨会报告后，翁晨却觉得一些在他印象里的东西变了。

翁晨可以理解，在奥修维德必须要处理的事件中，晨会的所有报告其实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告闻。也就是说，副官们讲的内容都是已发生，或正在发生但派了人去解决的小问题。按照会议规定，报告人必须用精简、正确的叙述语言报告所属辖区最近30小时内的所有特殊情况。

也就是说，副官们的语言需要详略分明，并且给出相关事件的依据，但翁晨听到的却只是千篇一律的简述，根本就没有几个是在听完报告后，还能让他记在脑子里的东西——显然，副官们只是在用一种敷衍的形式来走过场。

翁晨却很清楚，奥修维德一手带出来的心腹不可能对他做出这种草率工作，也就是说副官们在最初就没有意识到一份真正的晨会报告要如何给出。

主星的军雌们来到0247后，培训工作都是由参谋部一手筹划，那么现在看来，这个特殊部门的工作似乎也跟着裘博恩的退役打起了折扣。

在翁晨的印象里，裘博恩开的晨会内容绝不可能像今天听到的这样水，对老虫子的报告中，一些关键内容最起码会有相关的资料佐证，相对应的大事件甚至会附带图片和视频，而今天的会议从头到尾，他看到的就只有8张和奥修维德一样的呆板面孔。在轮到参谋部代表发言时，这名叫做光威的混血种不但对这一现象只字未提，更是给出了“没有疑问”的回答。

翁晨虽然已经很多年没亲自参加虫族首领的晨会了，但他每年还是会从拟物意志那里抽出几天的录像看看这些形式上的规定是否有什么新变化。他还没来得及看今年的新内容，但现在看来，奥修维德上任后晨会的“变化”似乎有些太大了。

“第3城区下水管道的问题，有城建部的人提交的详细报告吗？”翁晨问话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他的发言在全部报告之后，所以此时立在雄虫面前的光端上已经记了整整3页的笔记——不是问题真有这么多，只是翁晨不写点笔记，他可能会听到一半就睡着。

“没有，我很抱歉，殿下。”回答的虫子叫纳尔威特，这件事由他报告，所以此时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