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乔治,”沙发上,弗朗西斯伯爵一脸懊悔地坐着,“当面污蔑一位值得尊敬的绅士,诋毁他崇高的品性,上帝哪,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来。”
乔治在他的父亲对面坐下了,对此宽慰道:“请您放心,罗伊先生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我已经替您向他道歉了。”
是的,罗伊对伯爵的道歉充耳不闻,对于不喜欢的人,他向来吝啬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但即使是出于误会,任谁被指责无耻龌龊都是会生气的,就像有人把可怕的暴力施加给别人,等他发现弄错了对象而道歉,难道挨打的倒霉蛋就一定要笑着原谅吗?
“希望您以后能谨言慎行,先生。”在乔治的求情下,罗伊态度僵硬、语气冰冷地说,“没有人喜欢被污蔑,相信您也是。”
“当然。”伯爵态度诚恳,“我只是太过于担心我的儿子,如果他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什么是错误的道路?”罗伊被抚平的眉毛再次上扬,“年轻人的路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先生。在上帝裁决一切之前,没有人能定义任何人的人生,无论是你,还是我,没有人!”
从罗伊的态度中,弗朗西斯伯爵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谨慎地点头附和,没再开口说别的。
因为这场意外,伯爵的愤怒终于平息,理智与智慧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看着自己的儿子与罗伊熟稔地交谈并送对方上了楼,看着罗伊对待乔治仿佛对待一个子侄,伯爵的心情五味杂陈。
“想不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在父子两人来到了单独的房间后,伯爵开口说道。
乔治知道弗朗西斯伯爵指的是什么,他了然地说:“我和您说过,我和罗伊先生私交不错。”
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生,而且是和皇室交往过密的贵族,有多少人想和汉诺威交好却吃了闭门羹,现在,他的儿子做到了。
“那这栋房子呢?”伯爵问道,“也是他送给你的?”
乔治好笑地说:“您会慷慨地把房产赠送给安东尼侯爵吗?”
“当然不会。”伯爵说。庄园的一切都属于卡文迪什,家族的荣耀是不容分散和亵渎的。
乔治耸了耸肩:“如您所见,他也不会。”
空气有着一瞬间的停滞。
“乔治,”终究是弗朗西斯伯爵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是的,”乔治摆正了坐姿,“这也正是我需要的。”
“你的钱,是的,买这栋房子的钱,你从哪里得到的?”伯爵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乔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笑出了声:“我还以为,您会更想知道我的爱人是谁。比起我人生的另一半,您更关心的是我的财产吗?”
“乔治!”
乔治的笑容慢慢地消散了,他注视着眼前依旧挺拔的男人,这是他的父亲,虽然爱着自己但是有他的私心的父亲:“请您放心,我不会接触那些下三滥的、让人诟病的事,我的所作所为,符合皇帝陛下的一切要求。”他停顿了一会儿,“您不相信?”
“如果是维克多,或许我会信。”伯爵说,“但是你,乔治,我不记得给予过你超过限度的资产。”
“所以我找了别的渠道,正规的、符合法律的渠道。”乔治说,“那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我在他最落魄无助的时候帮助了对方。现在,我的一且都源于那份应得的回报。”
“你的合伙人是谁?”弗朗西斯伯爵问道。
“一个聪明人,”乔治说,“请您原谅,虽然他也是一位绅士,但是他经历了太多的折磨,以至于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姓名。”
“只有阴沟里的老鼠才会选择遮掩,乔治,正经人从来不会畏惧暴露在阳光下。”弗朗西斯伯爵并没有被说服。
“关于那个人,我只能说这么多,毕竟我可不想失去这条赚钱的途径。”乔治并不指望他的父亲改变态度,但再多的,他也不愿意多说,“您还是死心吧,父亲,我是不会把那个人介绍给维克多的。庄园是属于维克多的,我一直知道。但是我不认为我没有追求权势和利益的权力。”
因为长子继承制,在长子继承爵位后,贵族的其他子嗣不得不带着少得可怜的财产自力更生。他们能带走的资产极为有限,或许是一笔钱,或许是一小部分田产。因为落差,有的子嗣自此安分守己,适应着大不如前的生活;有的则拼尽全力,靠着自己在社交圈获得新的地位和权力。虽然后者的情况少之又少,但并不是没有。
在不影响菲尔德庄园的情况下,弗朗西斯伯爵当然希望乔治能获得更高的声誉和地位——家族血脉是不可分割的,支流的壮大,当然能让主流更强大。
但是现在的乔治……
“当然,我也希望您能把这里的一切都当做秘密。我一直都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父亲,我从没觊觎过我不该拥有的东西。但是维克多不会,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名下的财产也该是他的,不是吗?”
不给伯爵开口的机会,乔治继续说道:“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相同的,您也知道维克多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以放弃庄园的一切,包括您原本准备赠予我的田产,但是这里的一切,我靠着自己获得的这一切,我是不可能送给人他的。”
乔治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一个更安稳、更光辉的未来,这些用来搭起美好桥梁的财富,他决不可能拱手相让。
“你真的没变卖庄园的东西,又或是菲尔德的别馆?”伯爵审慎地问道。
乔治的讥讽无法遮掩:“您可以回去亲自查证,伯爵先生,当然,我希望这一切不要让维克多察觉。哦,对了,还有尊敬的维拉夫人,我希望您也能对她保守秘密——如果您不希望我真的和那位夫人决裂的话。”
如果乔治拥有自己的财产的事被维克多和维拉知道,乔治很确定,那两个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一定要把自己的所有都吸纳入庄园的地窖,他们才会舒心如意。
太可惜了,乔治心想,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大可以在买房的流程上做好掩护。但现在,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弗朗西斯伯爵终究是知道了真相——那个该死的拍卖行,但愿他们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乔治已经做好了伯爵会在事后暗中调查他的准备,是的,他的父亲是不会罢休的,但好在,卡洛斯比一般人更加的小心谨慎。
“伯爵先生……”
乔治的话被脸色难看的弗朗西斯伯爵打断了:“我是你的父亲,乔治,注意你的言辞。”
“好吧,我的父亲,感谢您还记得我们彼此间的身份。”乔治弯了弯嘴角。
“讽刺的话到此为止,”弗朗西斯伯爵按着眉头说,“我只是问你,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向上帝发誓,你的一切,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没有违反《圣经》,真的没有违背上帝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