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和西伯利亚的寒风一样锋利刺骨,荒芜空荡的世界只剩下寒冷的惩罚。
她是苏维埃挑选出来的战士,是一柄必须精心锻造的锋利武器。童年的记忆对她而言算不上美妙,永远掺杂着风雪。
但也不都是坏事,因为有娜塔莎在。
然而……然而……她现在永远失去了娜塔莎,唯一的姐姐。
叶莲娜给手|Q重新上膛。
“克林特·巴顿,你还是不敢面对吗?为什么一直不敢承认杀死了我的姐姐?”她嘲讽地说,“是因为舍不得英雄的头衔和名誉吧,可真是一个懦夫啊。”
她的英文不够标准,所以每个单词都说得很缓慢,尽量沙哑而低沉地咬住每一个音节。
杀意填满了她的大脑,可奇怪的是,她难得地保有了足够的耐心,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她的仇人。
克林特咬牙不答,他狼狈地趴在地上。
幸好弓箭还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
他必须把脊背挺直,调整呼吸……在噩梦的旋涡压垮他之前保持清醒。
他还剩六支箭,两只油灰箭,两只声波箭……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浪费任何一支箭在叶莲娜的身上。
但叶莲娜的子弹贯穿了他的左臂,气力和鲜血一起在渐渐流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叶莲娜抖了抖手腕,手指重新扣在了扳机上。
扳机里的弹簧绷紧到极限,她高高地站在隆起的崖壁上,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者。
然而这时,她却猛然一怔,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口哨声,时断时续,在冰寒刺骨的风中格外清晰。
短暂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美国的盛夏。
和常年极寒的苏维埃不同,这个美洲国家的夏季炎热得有些过分,绿意葱葱的树冠盛满了碎光,晃得她双眼生疼。
喧嚣的蝉鸣声中,响起了清脆的口哨声。
她循声望去,就能看到漂亮的红发扫过她的视线。娜塔莎总会从树上跳下来,亲昵地搂住她,温暖的手拢住她的脸颊。
那个时候她和娜塔莎假扮成一家人,在美国执行间谍任务,但她和娜塔莎都把彼此当作了真正的姐妹。而口哨暗号,就是她和娜塔莎之间最珍贵的回忆,是独属于她和姐姐的秘密,只有姐姐才会知道。
口哨声很快消弭在空气里,寂静如死。
叶莲娜的心跳在胸腔中轰鸣,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但除了空空荡荡的黑暗,什么都没看到。
一瞬的欣喜很快就被冻结。
刺骨的寒风如刀锋凛冽,她很快意识到口哨声正是不远处的男人发出来的。
好一阵,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看到男人的嘴在微微翕动,失落和愤怒如海啸一样将她淹没。
“是你?!”她怒不可遏地嘶声大吼,“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克林特顿住了声音,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声音轻得像是气音:“这是你和娜塔莎的口哨暗号,她经常跟我提起你,叶莲娜。”
叶莲娜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愤怒和混乱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她跟你说了什么?”她痛苦地闭了闭眼,扳机上的手指在颤抖。
“她说她爱你。”克林特说。
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空气好像彻底凝固了。
“我知道很多关于她和你的事情,我和她相处了很长的时间,她是我的挚友,是我一生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克林特接着说,“她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她希望她爱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哪怕牺牲她自己。”
叶莲娜呆愣地站在原地。
泪水在她发红的眼眶中打转,她瞪大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然而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的动摇。
“你说谎!”她口不择言地大骂,“克林特·巴顿!你说谎!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俄语和英语全都混乱地搅在一起,最后化成嘶哑的声音破碎在她的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克林特平静地望着她,任由她宣泄自己的情绪。
“叶莲娜,你和我都很清楚娜塔莎是什么样的人。”他轻声说,“正因为是她,她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他看着叶莲娜的眸光中满是坚定,没人会知道那双冷静而锐利的鹰眼里也曾经历过太多的挣扎,而此刻他终于能够向别人说出那份曾经同样困住他的执念。
“她做出了选择,我们得想办法接受她的选择。”
要拿到灵魂宝石必须用挚爱之人的灵魂去交换,他本来是想用自己的灵魂去交换的,但是娜塔莎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并且抢先了他一步。
娜塔莎牺牲了自己,毫不犹豫。
“没有任何人有办法阻止娜塔莎,我和你都一样,我们只能接受她的去意已决。”他说。
“闭嘴……”叶莲娜麻木地回应。
她知道娜塔莎是因为什么才失去了生命,她只是不想接受这种事实。
因为娜塔莎走了,她所有的爱与恨都失去了归处。
她没有父母,身份也是假的,莫斯科的红旗落地,苏维埃的信仰崩塌了。红房子剥夺了她成为一个正常女人的能力,将她训练成了红色帝国的兵器,但就连帝国本身都早已经不复存在。
在雪原凛冽的寒风中,她偶尔会学着娜塔莎的样子吹起口哨,才能回想起美国的盛夏。
美好得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