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涟沈曜一人一匹漂亮的乌云骏马,招摇过市。
天寒地冻的,再招摇也没个人上街上来瞧。
“我来得太匆忙,竟不知石爷爷上月过世,三日后前去祭奠,可有什么风俗习惯需要注意?”
“哪有那么多规矩?”石涟道,“我们这边,生前快意人生,死后还身山川。不似你们汉人,生前做牛做马,死后才有些尊荣。”
“我汉人何曾似你说得这般?”沈曜不服。
“我的沈大太子,你莫拿所有人都与你们王侯将相比。你看你们中原的百姓,生前从来都在跪别人,死后才有人来跪一跪自己。”
沈曜眉峰一簇:“我说石大公子,你所谓的快意人生,指的不也是你们羯族王公?”
石涟大笑,道:“罢了罢了,莫论生前身后名,且顾眼下。”
他笑着,挥马鞭指向街边被积雪压弯的小树:“沈艾安,这棵树你应该还认识吧?”
沈曜眯眼瞧了瞧,道:“有点像咱们书院后头那棵山楂树,只是这棵树也太矮太小了吧。”
石涟道:“别笑他矮小,这株树能活下来,我可是费了大功夫。”
“还记得小时候不?咱俩都不喜欢读书,成天想着从后院翻墙出去玩。”
沈曜听了眉眼也温柔几分:“是啊,咱们天天想翻墙逃出去,可是墙太高又翻不出去,只得先爬到那棵山楂树上,再上墙,沿着院墙爬小半圈,再从墙那边那棵山楂树上跳下来。”
石涟又插嘴道:“有回我们俩刚爬上墙,先生就追出来了。先生气急了,捡着树底下熟透了的山楂往咱俩身上扔,几颗山楂就把咱俩给扔傻了,不要命的往院墙下面跳。你护着我,自己先着了地,身上摔坏了好几处。偏生我摔在你身上,毫发无损。”
沈曜轻轻勾了勾唇,道:“我那苦肉计管用啊,那天我父皇心疼坏了,不顾侯先生反对,把书院的墙给砸了。”
“于是我们以后逃学逃得更猖狂咯!”
两人相视而笑,白蒙蒙的哈气汇聚一团,冰天雪地里,显得热气腾腾。
“虽然先生天天骂我们,但是那时候真美好呀!”沈曜叹。
“是啊,那时候多纯粹啊!”石涟也叹。
他又道:“后来,我来了朔北,有一天想你想得不得了,山高路远,又没法子回去看你,便从过路的商人那里讨了二十株山楂树苗,请会种地的老师傅从街南给我种到了街北,到头来,也只存活了这一株。”
“世间圆满事最最少,二十得一便足矣。”沈曜道,“我亦想你,这次出来,本就打算顺道来看你。长安城里,你从前喜欢的话本玩具,还有南方北方新进贡的新奇器物,我挑着你合你心意的,装了一整车,这一路都没丢,明日便给你。”
石涟道:“怎么不是今日?”
沈曜未言。
石涟便咋咋呼呼道:“我都知道,今天进城后是满月大美女安置的马车,你和她闹矛盾了,不愿和她说话,所以我的礼物就迟到了,是不是?”
沈曜不说话,只是挥起马鞭追打石涟。
“别生气!别冲动!”
石涟一边勒马逃命,一边叫唤。
“不就是闹矛盾了嘛!兄弟我今晚陪你一醉解千愁啊!”
叫嚣着,闹着,马儿最终停在了一座名唤逍遥快活楼的石砌小楼门前。
沈曜觉得不对劲,刚想质问石涟,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