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电话。陈芷汀听到电话里的人喊他老李,李教授。
从见面到现在,她一直没敢喊他的名字,他突然姓李了?这人还是她的前男友吗?
“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怎么——要验明正身啊?”他好笑地摊开手。
陈芷汀执拗地伸出手。他拿出身份证递给她。李克非!
“报考研究生前改了名字,随我母亲姓。你知道的,我在那个时期挂了号,正审难过关,改名换姓,疏忽一点就过去了。”
陈芷汀叹口气。怪不得很久没有他的消息。
“我更喜欢你以前的名字。”
“可你一直没叫过。”
陈芷汀语塞。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叫出他的名字。莫非克。同学都叫他莫非。
莫非在梦中徘徊,已经变成符号,她怕自己念出来,冲破时间加密的禁忌,她怕承担不了名字后面带来的酸甜苦辣。
莫非。
她轻声念着,想要哭泣。
“你有心事吗?汀汀,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有泪。”
“莫非!”陈芷汀放任自己流下眼泪,她想喊出,那滴眼泪,就是你。她做不到,他却猜到了。
李克非,或者莫非克,摇摇头。“不是。汀汀,你有心事。你的眼中……”他又轻抚她的面颊,划过她的眉骨。陈芷汀嘴角弯起,眼泪却又下来。
你在我的心里留下一滴泪就消失了,这滴泪凉冰冰地挂了十几年,不是你还能是谁?与此同时,某种烦恼像缺氧湖面下的鱼,冒出青黑黏滑的尖脑袋。
“你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你不快乐。跟我说一说,也许我不能解决,但起码提个建议。”
他环住她的肩膀。他们见面了,虽然看不到未来,但毕竟此时此刻是真实的。可她的眼底有忧伤,还有恐惧。
她笑的时候,眼中的光有一丝尖锐。她的心底结了冰。心中有冰的人,即使在笑,眼底都会有冰针反射寒光。
那三封信,把她死死钉住,她再也逃不掉了。果真女人害女人,更能一招致命。
还有她自以为是的助人情结……
太阳西斜,天空浸入深青色,晚霞显出薄薄的潮红,风中带出冷冷的劲儿。
徐珊打来电话,说涂亮带真真和小佰出去玩一会,换换脑子,玩完回来时裘江接走了真真,没有问她去了哪里。
“你干嘛去了?你从来不会抛下真真一个人在家。发生什么事了吗?”徐珊担心地问。
陈芷汀让声音放平稳:“来了大学同学,我陪他——们转转,再坐坐就回去了。”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十几年没见,男、女同学都得认真陪一陪。”
“回去再聊。”陈芷汀提前把电话挂了。
徐珊听出了不正常。陈芷汀的声线是僵硬的平缓。
她在做一件惯性不允许她做的事,可她执意去做,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悬崖下汹涌的波涛,怀着满心的恐惧,为了他爱的人,纵身跳下。
梁进发妈妈又来找她要钱。
她正想找机会家访,正好谈谈梁进发的情况,希望他们夫妻改变观念,允许梁进发考中专。梁进发对植物和土地有本能的热爱,把中专定为学习目标,也许他会摆脱压力,恢复男孩应该有鲜活气。
提到梁进发的名字,梁妈妈遭电击般变了脸色,抓住她的手腕说:“我只要钱!不要告诉儿子!我只要两千!”
陈芷汀看她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地跳动,有点害怕,勉强笑道:“要钱干嘛?梁进发在学校,不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