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雪下得那么深
下得那么认真
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
……
裘江瞄了一眼。是徐珊。
他突然泄了气。只有徐珊可以这么晚叫出陈芷汀!穿运动装出门摆明了是散步,怎么可能去夜总会唱K。
陈芷汀不哭不闹不愤怒,连话都没说一句。她仿佛被那一巴掌打醒了。
人生是一场大梦,她宛如大梦初醒。看向裘江的眼神,空空的没有内容。
她轻轻擦去嘴角的血线,拿起手机,开门走了。
几乎同时,涂亮的电话打过来。
因为裘江质问他泄密蒋纹纹的事,涂亮责骂了小佰,小佰觉得冤枉,边哭边喊:
“我什么都没说,我害怕真真没有妈妈,我就没有说,连金老师的表妹都没有说,我说了就没有妈妈啦!啊……”小佰越说越伤心,直着嗓子喊起来,“大人坏!大人都坏!啊——”
没人知道小孩子心里能装多少东西,也没人知道小孩子忍受这些东西时内心有多沉重,总之,嘻嘻哈哈不爱学习的小佰爆发了,能说不能说的全喊出来。
金老师?表妹?涂亮吓得白了脸。徐珊正生气呢,立刻起了疑心。“小佰不哭,什么金老师,什么表妹?告诉妈妈。”
“妈妈——呜呜——金老师的——表妹,坐爸爸的车……”
“然后呢?”
“MD你个小屁孩,乱说什么?敢污蔑老子,看我不收拾你……”
涂亮举起威风凛凛的巴掌。巴掌没有落下,母老虎却扑上去扯住衣领,要他讲讲金老师以及表妹是什么情况。
当着儿子的面,涂亮觉得太没面子,又怕徐珊挠他的脸,用力推开母老虎。徐珊又丰满了几两,一屁股坐下去,地板抖了几抖。涂亮脸更白了。
小佰看打起来了,喊来爷爷奶奶。奶奶看儿子脸上已经挂了彩,孙子也是一付孙子的模样,以为孙子喊自己来救爸爸和自己,对着徐珊开了火。
徐珊跌得不轻,因为屁股巨痛,没有使上劲,挠涂亮的那几下属于轻描淡写,正想缓过劲报仇血恨,挨了老太婆一通骂,她索性大哭一场,冲出家门。
“麻烦陈老师陪陪珊珊,别让她在外面瞎跑,也别火上浇油。本来就是你家的事,搞到我家发动战争。”涂亮知道陈老师不会干火上浇油的事,但对她家的事连累自己曝光,总得发泄一点情绪。
裘江不敢交流自己家里的战况。涂亮听不到他的回应,又罗嗦起来。
夜已深沉,天空也是深沉的黑,没有一颗星星。城市的灯光在天边映出一道浑浊的光带,衬得暗夜越发沉重。
从阳台望向小区花园,裘江感到一阵头晕。寒风恶狠狠地掀起他的衬衣,扑向紧绷的腹肌,他有点发抖。也许因为寒冷,也许因为无法掌控生活走向的无力感,他感觉酒劲上涌,想要呕吐。
电话两头的两个男人,像两扇吱呀作响的破门板,也是两相生厌了。
谁都安慰不了谁。
谁都数落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