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慧终于给了他的脚自由,又踢踢他,站起来向简国栋敬酒:“向栋哥学习,首先就要酒中见高低。小江,上。宁可胃里穿个洞,不可感情漏条缝!”
大山、小水二兄弟笑得拍桌子。
自打认识简国栋以来,酒喝了好几场,但碰杯,这才是第一次。裘江犀利的口才让简国栋暗自欣赏,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不由得点头,先兵后礼的态度拿捏到位,也让他不能不给面子。
两个人正正式式碰了杯,一饮而尽。为表诚心,裘江喝了三杯。敏慧高兴地直拍手,陪着又喝了一杯。
裘江拉开架子,大山、小水也跟上来,华岳、立秋也凑热闹,陈芷汀一直小半杯小半杯地喝,立秋和华岳放开了,她也不得不举了几个满杯。简国栋高兴得酒兴大发,跟三个女人连喝了几杯。
裘江知道陈芷汀的酒量,趁着简国栋下座位依次给大家回酒,端着酒杯走到华岳身边,顺便碰碰陈芷汀的肩膀,用眼神警告她不能再喝了。
陈芷汀已经有点高了,眼睛迷离,却含着深深的怨恨。裘江不知道怎么惹着她了,趁着没人注意搂搂她肩膀,小声说:“别生气了,回家去,有冤伸冤,有仇报仇,都由你!行了吧?”
陈芷汀一闪身躲开。裘江的手刚碰到毛衫就滑落下来。他怕敏慧发现,抬手捊下头发,双眼四下找酒瓶倒酒。
酒席散场时简国栋显出了依依惜别的深情。紫红的脸膛,灰白的头发,衬得一双老眼冒着晶晶亮的光芒,那荡漾的波纹泛着春的绿色,弥漫着牛羊咀嚼青草的咯吱声和草茎断裂散发的清新味。
“喝多了喝多了。陈老师别见怪。”
敏慧和华岳一左一右夹持着他,看似防他跌倒,实则防他发昏。两个人经验丰富,不需交流。
裘江扶着李伯山,他的腿脚不方便。
小水把大哥扶住,示意裘江去救自己老婆。裘江醉到七八成,心里越发明镜似的——那个财大气粗的老男人抓着双手的女人是他的女人。
唯一的女人。目前脑子里没有别人。
他没有在治疗室外面等蒋纹纹出来,直接走了,同时关了跟蒋纹纹联系的手机号码,只用工作用的手机号码。
陈芷汀穿了高跟靴,比简国栋高出小半个头,也喝得微醺,双手被拉着挣不开,几乎要抱到一起,情绪叠加,血气上涌,又多了一层别样的美:面似春花欲燃,眉如远山画黛,目含秋水横波,唇点朱丹若绛,笑不得羞不得恼不得怒不得。
裘江想大踏步迈过去,酒精让他的步伐拖泥带水。敏慧在他冲过来之前把自己送到简国栋的怀抱,腾出了陈芷汀。敏慧是聪明人,不“腾”出陈芷汀,裘江“腾”出手来揍人,一场“夜宴”转眼就变成你死我活的“鸿门宴”。
裘江下巴有抓伤,要么跟小三分手闹的,要么跟老婆有矛盾动了手。陈老师是斯文人,不会动手,估计是裘江决心斩断乱麻被小三挠的,更需要陈老师顺酒推舟夫妻和好,老简不能添乱。
陈芷汀揉揉握痛的手,两脚错位,正正倒在一个强健的怀抱。温暖坚实的熟悉的怀抱。她抬起头来甜蜜地一笑。
这个怀抱登时凌乱了。胸膛像初恋少年小鹿乱撞了,双手像老鹰捉到小鸡本能地握拢了,眼神似秋水酿成老酒升华了……可是,人生总是在最完美的时刻加入不和谐的乐章——“甜蜜的笑”看到眼前含情的单眼皮下的深沉的黑眼珠,似乎看到黑色的眼睛背后黑色的黑暗。她受惊般地躲开渴望已久的怀抱,后退一步,又被喝醉的老头子拉住一只手。
坐在车里,慵懒的娇艳让陈芷汀变成另一个人,她像一座不设防的城池,丰饶富庶,花团锦簇,曲江流水,叮咚悦耳。微侧的脸颊在一闪一闪的路灯中光润如玉,闭拢的眼窝处有幽暗的阴影,鼻翼处的光亮一闪一灭,像光影在玩滑滑梯。随着车的行进,颤动的肩膀和匈部仿佛在引诱着同行人,安全下坠。
可靠的女人的肩膀,依着它滑下去,安全地下坠。
裘江的眼睛在自己的喉咙里点了一把火,烧得六神无主又喜不自禁。
简国栋的司机送他们回家。在别人的车上,他得把持住自己。何况陈芷汀摆出一付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也要体面,不能巴巴拉拉地上赶,让人司机回去转述,更让简董看轻了。
回到家里,裘江的怒火消失怠尽。手忙脚乱地将老婆簇拥进卧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酒劲上来,头昏脑涨,站立不稳,意识却相当清楚。
他要要——自己的老婆!